十一、凯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上）

继上次凯莉不小心让安莉洁发现她可以读安莉洁的心之后，凯莉就有些苦恼。

并不是害怕安莉洁会说出去，因为凯莉觉得安莉洁不会这样。但如果让凯莉说出她她苦恼的原因……

她自己也不太知道，就是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让她如鲠在喉。

相反，安莉洁本人却对这件事并没放在心上，所以就没发现凯莉的异常，甚至还“善解人意”了一回，主动避开这个话题，让凯莉想对她说清楚也没机会。

可这好不容易才有的“善解人意”却使凯莉更加郁闷了。

凯莉睡在鬼天盟的第一个晚上，便做了一个梦。

凯莉从小就很少做梦，她每次做的梦都是一场预知。只有等所有的梦境都到了头，她才可以醒。

这次，她梦见了冰岛之星，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凯莉站在梦里，发现自己来到了她出生的小镇上。她注视着镇上的一切，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小时候的自己——她每次做梦，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着梦里发生的事情，梦里怎样，都牵扯不到她。

凯莉从小长到大就没有撒过谎——那是因为她自己觉得没必要。

她从小就能读到别人的心声，自然也会听到对方的谎言。

凯莉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站在人堆里，好奇地盯着人们的眼睛，读着他们的心。那时有一个人正在夸耀自己，凯莉听到了他的心口不一，于是当着人们的面说了出来：

“你在说谎。”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人群霎时便安静了下来。

人们似乎想起来他们未来的圣女是有读心能力的。

想起这一点后，人们脸色惨白，齐刷刷地转身注视着小时候的凯莉。

他们惧怕自己心里想的东西会被人窥探——因为他们做不到心口合一。所以那些人的眼里，有惧怕、有心虚、有恐慌……就是没有凯莉想看到的赞许。

那时候的凯莉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心口不一。

明明自己做了的事就是做了，为什么不敢讲出来？明明有些东西他们就是没有，又为什么要说自己有？明明自己说出了真话，为什么那些人却不表扬我？

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小凯莉下意识地想要逃避那些人的视线。

长大的凯莉就在这时，穿过了人群，径直走向小时候的自己，替她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用自己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就好像刚才的那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下一秒，凯莉却又将挡在小时候的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撤了回来。

她错身走到自己的身旁，站在那里，和身边那个才到她膝盖的小家伙共同迎接着所有人的目光。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内心毫无保留地被人窥探。

那时候的凯莉每天都记挂着那件事，因为从那件事之后，镇上的人们就不自觉地躲起了她的目光——即使他们知道，凯莉是他们未来应该敬仰的圣女。

人们不敢与她对视，不敢在她面前撒谎。

人们开始躲避她，就好像她根本不是什么圣女，而是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魑魅魍魉。

凯莉记得村里的老人曾这么对她说过：“圣女的目光代表着审判，她的视线就是一把利刃，将为神扫除一切不圣洁的事物。在圣女视线的所过之处，没有谎言、没有秘密、也没有黑暗。”

凯莉站在一旁，靠在镇里的大树下，垂着眸子。

她冷笑了一下，想道：难不成我苦恼的原因就是因为怕安莉洁像那群人一样看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还会在意这个……

就在凯莉无言的时候，她眼前的景象忽地变了。凯莉身后靠着的大树消失不见了，她一下子失重，向后倒去。

然后她倒在了一片雪地上。

“……”

不远处传来了自己的声音，也传来了大祭司的声音。

这里大概是自己小时候调皮，被大祭司追着说“这里是圣山，还请准圣女大人不要乱跑”的时候。

过往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却又无法触碰。

凯莉听着圣山的声音，看着圣山纯净地没有一丝阴云的天空，嘟囔道：“就算是在梦里，圣山的光还是那么刺眼啊。”然后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声音的来源处，在圣山的雪地里闭上了眼睛。

“好烦，这场梦到底什么时候能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