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帘动微风起,睡不安稳的李莲花突然惊醒,呢喃了一句:
李莲花笛飞声。
李莲花粗重的喘息声吸引了方多病的注意,他微微挑眉,试探地问道:
方多病你怎么知道笛飞声的名字?
方多病你认识啊?
李莲花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眨巴眨巴眼睛,随意地找了一个借口:睡迷糊了,隐约听到有人在说笛飞声这三个字。
方多病=好骗。
他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而后体贴地将李莲花扶了起来,端茶倒水,好生认真。李莲花轻靠在黑漆木凭几上,多余的药粉透过松松垮垮的衣襟烫到了他的手指,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多病看着虚弱的李莲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担忧地皱起眉头,急切地说道:
方多病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方多病的手就要去探李莲花的额头,试试那里的温度,谁料,“啪”地一声,李莲花打掉了方多病的手,淡淡地说道:
李莲花别动手动脚的。
李莲花我没有发烧。
方多病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委屈地瘪瘪嘴,他瞥了一眼李莲花,嗡声说道:
方多病要不是鸢尾花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才不会管你呢。
方多病好心当做驴肝肺…
方多病…不识好人心。
李莲花鸢之让你好好照顾我?
方多病昂。
李莲花她呢?
方多病不知道,也许有事要忙吧。
李莲花呢喃了一句“有事要忙”,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抬眸说道:
李莲花她一直没有回来?
方多病没有。
李莲花那我的药?
方多病她留下的药粉,我给你涂的。
李莲花真是…多谢方少侠了。
方多病嘿嘿,不用谢。
李莲花眼中闪过的情绪,方多病并没有捕捉到,他笑着接受了李莲花的谢意,而后恨铁不成钢地嘱咐李莲花不要再乱跑。
随便撞见的,就是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这样的“运气”,不怪方多病絮絮叨叨、担心个不停。
方多病深深叹了一口气,疑惑地问道:
方多病刚才那乱林中全是瘴气,你是怎么进去的呀?
李莲花本想随意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却听到方多病歪头呢喃道:
方多病鸢尾花也是,瘴气在她面前,好像不存在一样。
方多病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呀?
方多病神奇内功?秘术?
李莲花正欲详细询问时,武鸢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武鸢之袁健康,你的好奇心,有点儿太重了哦。
方多病随口一言,随口一言。
方多病冲着武鸢之尴尬一笑,而后迅速转移话题,说起了山洞中的笛飞声。
笛飞声曾经一直藏身在玉城后山的山洞里,方多病将此事立刻报告了石水。待百川院等人查探后,发现石洞里全是助长内力的药物,由此可见,当年东海一战,笛飞声一定伤得很重,才在那里闭关修炼。
方多病唉,就是可惜了,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武鸢之这笛飞声若是没死,恐怕江湖上要再起风波了。
武鸢之叹息着将嫣红瓷瓶递给了李莲花,她的眼中除了担忧,似乎还有些什么,转瞬即逝。瓷瓶中的药说不清楚味道,似乎有一味药材被武鸢之加重了份量,李莲花暂不得知。
他信任武鸢之,所以觉得这样的小事,不问也无妨。
可后来,他无比悔恨此刻的迟钝,“应该早点问清楚的,应该早点发现不对劲的”。
后续故事,我们仍不得而知。
回到玉城,方多病听闻武鸢之的话语后,突然“口出狂言”道:
方多病既然笛飞声没死,那我师傅就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武鸢之嗯?
武鸢之被这突然的话题打得措手不及,她紧抿双唇,支吾地胡乱应声。方多病又将头凑近李莲花,问道:
方多病李相夷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李莲花并不想理会方多病,他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说道:
李莲花你是不是炸糊涂了?
方多病我就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方多病的心中早已经预设了答案,他坚信李相夷还活着,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这就是真相,不接受反驳!”
望着方多病的背影,武鸢之轻轻叹了一口气,半晌,她的目光缓缓回到了李莲花身上,柔和又晦涩。
李莲花倚靠在黑漆木凭几上,微微凌乱的鬓发随风而动,添了几分病弱美人的风韵。
武鸢之深呼一口气,突然出声说道:
武鸢之李莲花…
李莲花怎么了?
武鸢之我…我刚刚解决了药魔。
李莲花微微凝眉,担忧地问道:
李莲花你伤到了吗?
他蓦然起身,却见武鸢之轻轻摇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无奈地说道:
李莲花怪不得我醒来的时候不见你。
李莲花尸身掩埋了吗?
武鸢之…嗯,没留下痕迹。
李莲花你呀…
武鸢之为何要杀掉药魔,李莲花没有询问。除了碧茶之毒,更重要的缘由,他隐约猜到了几分,着实不忍说出口。
日光正好,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嘟嘟响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笑,默契地说出了同一句话:“去吃点儿东西?”
笑意盛开,轻缓了岁月。微风拂过衣襟,美好的氛围在行至廊中时,悄然破碎。是谁,说出了那般无情之言:
肖紫衿相夷和笛飞声能一样吗?
肖紫衿他若还活着,有什么理由不回来呢?
肖紫衿无谓的猜测最伤人了。
肖紫衿这话,日后不许再提。
不难听出,石水也和方多病一般,认为李相夷还活着。可惜,那紫衣公子厉声否定了这种“猜测”,似乎笃定门主已葬身于东海中。
石水叹了一口气,失望离去。
李莲花的眼眸有些低垂,隐约有几分自嘲。武鸢之剜了一眼那紫衣公子,就要悄然带李莲花离开时,风中飘来了一阵淡淡的木质清香,僵硬了李莲花的身躯。
武鸢之似有所觉,清浅的目光落在那纤细单薄的女子身上。
是她——武林第一美人,乔婉娩。
白玉耳坠随着她的步幅摇曳生姿,淡淡清香中,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回忆攻向了李莲花,他与乔婉娩之间长长的距离,似是十年光阴难以逾越的鸿沟。他突然生了几分怯懦,侧身躲到了廊柱背后。
武鸢之眼神一暗,无力地抓了一把空气。按了慢速的时间终于恢复正常,紫衣公子满脸笑意,温和地叫了一句“婉娩”。
乔婉娩紫衿,我们该回去了。
那紫衣公子原来是肖紫衿。
他伸出手,似要牵住乔婉娩的柔荑。
电光火石之间,李莲花的视线被薄薄黑纱阻隔,热气拂过他的耳垂与脖颈,武鸢之的声音如潺潺流水般轻缓:
武鸢之何因不归去?
李莲花淮上有秋山。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因不归去?淮上有秋山。”
李莲花鸢之,都过去了。
黑暗中,让人无法忽视的,唯有身后之人的呼吸,轻柔又滚烫。
望着乔婉娩和肖紫衿的背影,武鸢之的眼中闪过些许黯然,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落在李莲花身上的气息也有了几分冰冷。
时间——停滞——
武鸢之刚要放下黑纱,方多病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方多病你们在干什么?
“啊!”
武鸢之被狠狠吓了一跳,她惊呼出声,踮起的脚尖落下时,“咔嚓”,扭到了脚踝。
“哎呦呦~”
不加掩饰的叫痛声,将方才酸涩的气氛瞬间打破。黑纱坠落,李莲花蹲下身子,在二人诧异的眼神中,将武鸢之横抱了起来。
模模糊糊中,武鸢之的第一反应是:“他怀抱里的空气比较稀薄吗?我怎么晕晕乎乎的?”李莲花抬腿离开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李莲花方多病,拿一些冰块来。
方多病嗯?哦。
李莲花疾步走向屋内,武鸢之望着他的下颚线,心跳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扑通~扑通”,如焦金流石,要被烤化了。
“所幸”,冰块及时到来,唰地一下子,浇灭了武鸢之的红晕。李莲花小心翼翼地将武鸢之放到了床榻上,褪去鞋袜,红肿的脚踝显露,有几分楚楚可怜。
冰块敷在了肿胀处,武鸢之哆哆嗦嗦,不可抑制地溢出几声嘶嘶哈哈来。
方多病眨着一双狗狗眼,看似目不转睛地盯着伤处,实则时不时试探地瞥一眼武鸢之,有明显的歉意,还有几分隐约的打趣。
突然,四目相对,武鸢之示威般举起小拳拳,方多病瞬间举手投降,诚恳道歉:
方多病鸢尾花,实在对不住。
方多病我以为你会听到我的脚步声。
方多病没想到你会被我吓到扭伤了脚。
方多病唉,都怪我…
武鸢之被他说得有几分心虚,当时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李莲花身上,一点儿也没听到脚步声。她哼唧唧地说道:
武鸢之无妨,无妨。
李莲花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给武鸢之绑起了绷带。轻柔发丝垂落,遮挡了半面容颜,鬼使神差般,武鸢之伸出手,将他的头发撩到耳后。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抽离,静止不动的画面,无声地诉说着永恒。
方多病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离去,留下屋中二人面面相觑。武鸢之将冲动下伸出去的手背到身后,悄然揉捏着衣角。
李莲花眼眸轻颤,看不清神色,他控制着脸颊,温和地说道:
李莲花我去拿些吃的来。
❤️分叉路线(一):
平稳的脚步,波澜不惊的语气,李莲花随意地拨了拨头发,淡定地离开了房间。
可惜,他还是露出了破绽。
通红的耳朵,不知有没有在发烫,这般情形,着实让人难以忽视。
“真可爱”,武鸢之的嘴角盈起一抹微笑,情意也从弯弯的眼眸中溢了出来。
💔分叉路线(二):
温和,没有一点儿波澜。
武鸢之的心如坠冰窟,她僵硬地移了移身子,却早已看不清李莲花的背影。
她将脸埋进手中,那悄然滑落的泪珠,隐藏在深深的叹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