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文轩二人跟着程经理来到了二楼的一间休息室门口。宏伟气派的朱红色雕花大门紧闭着。程经理拨了一通无人接听的电话，沉重的大门也缓缓向里打开。

　　里面走出一名西装笔挺的男人，胸前也挂了和程经理一样的名牌，只是看着职位比他高一些。

　　西装男先是向宋轩欠身鞠了一躬，然后用机械一般僵硬的声音开口道：“宋先生，唐总在和邢老板谈生意，您现在可以进去。”他接着扫了一眼刘文站着的位置，道：“但只能您一个人进去。”

　　唐总？唐薏么？应该是来和邢老板谈生意的，宋轩暗暗合算。如果姐姐在里边的话，那谭素或许还能安全些，毕竟他们三个人是从小就认识的关系。

　　可是……

　　以唐薏的性格，她还真有可能做到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宋轩打算亲自去探探深浅。至于刘文，“哎”，他在心下叹气，不和他一起进去也好，这种乌烟瘴气、虚伪迎合的场景还是少让他见识的好。

　　“文哥，那辛苦你在外边等我了。”宋轩对刘文说道，他琥珀般晶莹的眸子里满是担心。

　　刘文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去吧，别担心，我就在这儿。”

　　面前的高门再次紧紧合上，门外只剩下刘文和程经理。

　　“你们这里在用香水么？”刘文问。

　　程经理愣了一下，悄悄打量起面前这位挺拔英俊的Alpha。人在这样的会所里工作久了，看人的眼光也慢慢变得毒辣起来。进来这里面消费，不是靠钱就是靠人。哪怕他平日里接待的客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可事实上，他们都差不多。眼神中的欲望、贪婪、恐惧和无奈都是一样的。

　　但程经理总觉得今天小宋少爷带来的朋友不同。除了和宋轩说话时，这人的眼里几乎没有激情，就像一潭死水，与会所空气里弥漫着的那种醉生梦死的糜烂气息毫不相干。

　　“香水么？”程经理不太敢直视刘文的眼睛，总觉得这双狼一样闪着精光的俊目让他感到恐惧，“没有的，没有香水，因为有些Alpha或者Omega客人闻着不舒服。”

　　是的，因为嗅觉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可不只是一种感官那么简单。

　　刘文有些疑惑地皱眉，随即一言不发地边走边找着什么。

　　程经理快步跟上去问：“那个，先生，我有什么能帮您的么？”

　　Alpha没理他，而是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便轻手轻脚地靠近一道安全通道的大门。

　　刘文猛地深吸两口气，只见他眉头一皱，一副闻到了什么恶心味道的样子。

　　是信息素，而且不是一股。

　　这两股互相排斥却被强行融合、纠缠在一起的诡异味道，刘文实在太熟悉了。在医院时，那些被送过来做强奸痕迹鉴定的Omega身上就有这样一种味道。

　　“这门可以打开吧？”刘文指了指问。

　　“当然，”程经理搞不懂他要干什么，只能有问必答，“这可是安全通道啊。诶先生！”

　　下一秒，刘文还真就利索地打开了门。

　　和外面通亮如白昼的灯光相比，安全通道显得十分幽暗。没有繁复的装潢，简约的逃生通道楼梯间映入眼帘。而在那个光都不太照得见的墙角，谭素就颤抖地窝在那里，他双眼紧闭，只留下泪水纵横满面。

　　……

　　宋轩进了休息室，左绕右绕才到了邢老板和唐薏所在的“品茗间”。这是一间中式风格的屋子，立柱、绿竹、瓷器、屏风……这些典型的中式元素应有尽有。可最讲究的还是横陈在邢唐二人之间的杉木大板桌和那套菱花式茶具。

　　宋轩已经近一个月没和唐薏打过照面，因为他这位能干的姐姐太忙了。尤其是最近唐薏主营的信息素饮料“新素”销量节节高升，她本人在H.C内部也愈发炙手可热起来，之前那些嫌弃她太年轻、拼爹的老顽固都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杀伐果断的年轻Alpha。

　　唐薏还是一如往常的干练打扮，一身深蓝西服套装，黑直的长发披散着，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愧和宋轩是亲姐弟，两人都生得极精致俊俏，只是她这张冷艳无暇的脸看起来格外清冷，像挂着冰霜，连高挺的鼻梁都显出凌厉的线条。

　　唐薏微微抬眼看了下进来的宋轩，语气淡淡的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邢老板倒是显得很热情，让小助理搬来椅子还为宋轩倒了杯茶。

　　“这就是宋小公子？”男人油腻肥硕的糙脸笑得有些变形，靠近时甚至还喷出一股混着茶香和口臭的怪味儿。

宋轩觉得恶心，他用袖口掩面深呼一口气，然后坐下来直截了当地问：“邢老板，谭素在你这里么？”

　　听到“谭素”两个字，唐薏和邢老板的表情都很精彩。后者是一脸始料未及还掺着心虚和慌张，前者则眉头微皱，抬首深深盯着宋轩看。

　　“邢老板，谭素在哪？他今晚叫我来这里接他，但是我到这儿以后他就失联了。听说他今晚一直在你这里……”

　　“宋轩！”唐薏沉声打断他。

“你的朋友不在这里，我一直在和邢老板谈事情，没见过其他人。”末了，她还添一句：“为了这种事就不管不顾闯进来，太失礼了。”

　　听到唐薏这话，邢老板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他转了几下套在手上的佛珠，又给自己添了杯茶。

而宋轩感到不可置信，他看着唐薏那副清冷的模样，仿佛对于发生在谭素身上的一切无知无觉似的。忽然，他的胸膛里翻滚出一股冲天的怒意，他气极反笑，声音也变得像眼前人一样冰冷刻薄：“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情人节素素送你的礼物？”

　　听到“情人节”、“素素”这样的字眼，刚还在一边品茶的邢老板差点儿没喷出来。

　　宋轩觉得很解气，他幼稚地想，唐薏不是要装作和谭素不认识么，那他偏偏要细数一下这些年来那个傻Omega对她的痴情！

　　果然，唐薏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想用眼神警告宋轩，可她的好弟弟丝毫不知克制。

　　“礼物就是一幅你伏案读书时候的画啊。他学这么久绘画，个人作品绝大多数都画了你，你说他是……”

　　“我说他是应该专注一下自身。”唐薏又一次打断宋轩，“我知道他把我当姐姐，我自然当他是我亲弟弟。”说着，她又朝邢老板一笑，“往后，可要托您照顾他了。”

　　这一句，真是表明了立场。谭素果然在唐薏眼里，在她的野心面前，不值一提。

　　“什么？”宋轩惊叫起身，“什么叫托他照顾！”

　　邢老板从这姐弟的对话里也听出来了大概。看来谭家那个小Omega早就芳心暗许了啊。不过他并不在乎，谭家人求着和他联姻，唐薏看来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Omega就真和他不愉快，而且刚才在房间里，他已经知道了谭素一直是处男。那么至于他心里还装着谁，根本没那么重要。

　　“小宋公子啊，”邢老板嘿嘿露着一口黄牙乐起来，宋轩觉得他笑得就像电影里肥头大耳、让人恶心的猪刚鬣。只见这猪妖眉飞色舞道：“你和小素关系那么好，没听他说他要和我订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