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栀子花

名义上，刘耀文在Meaning给丁程鑫挂的是闲职。一是瞒了身份，二也是方便他常常往REPEAT跑。

　　丁程鑫当然领情。Meaning那边的工作他暗地里顾着，明面里，仍然日日与付述做伴。

　　他到的早，多数时候比付述还早，只今日，一早丁文喻来发疯，将他堵在公寓里头，耗费了些时间。

付述“你来啦？——今天有点迟到了哦。”

　　敲门进办公室的时候，付述已坐在办公桌后头了。她撑着下巴，好似若无其事，语气故作轻松，指节漫无目的地敲击键盘，间或点一点鼠标，一眼都没看他，余光却好像都看向他。

　　其实她不是擅长说谎和掩饰的人。丁程鑫想。付家给了她那样的生长环境，她没什么撒谎的必要，于是手段很拙劣，没来得及戳穿就露出马脚。

　　难怪丁文喻大费周章，宁愿不去上班也来拦着他。丁程鑫浅笑。

丁程鑫“我没那么脆弱。”

　　他走过来，看见她下意识瞥向办公桌最底下抽屉，于是蹲下身子去，略一用力，就将那抽屉打开来。

　　很厚重的一个文件袋，握在手心沉甸甸的。他拿在手里掂了掂，随手就要打开，付述立马死死按住他手腕：

付述“丁程鑫，你别看。”

丁程鑫“我十岁的时候就看过了。”

　　丁程鑫很平静，不能再平静。

　　付述的办公室里有一台碎纸机，他拿着文件袋便走过去，手里的纸张、照片，一沓一沓，全丢进去粉碎。他不看，付述也不敢看。不敢看照片上女人的裸’体，不敢看她身下大片殷红的血。

丁程鑫“她很漂亮，对吧？”

　　机器运转的声音里，粉碎的纸屑落进废纸篓，像纷飞的雪花。他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声音仍旧好听，大珠小珠落玉盘。

　　付述不敢应答。

　　的确啊，她甚至没见过一个能比照片上女人更漂亮的人，无论男女。见到她照片的那一瞬，她便知道丁程鑫的美貌来自谁。

　　即便被凌辱、被毁灭，她也像一朵栀子花飘落血泊，染血的一瞬，纯净的美变得妖冶。纵一眼以后再不敢看，她黑发铺陈在鲜血之上，泪如珍石点在眼尾。姝艳的花蕊凄美地死去、落在心上疼成一颗朱砂痣，再忘不得。

　　最后一张照片吞噬在机器的深渊，丁程鑫仍未等到付述的答案。他深吸一口气，未敢回望一眼，只是快步向门口走去。一向很平稳、很安静的人，付述竟从他口中听到那样的语气、那样的口不择言。

丁程鑫“抱歉，打扰你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丁氏那边我会处理的……”

丁程鑫“我，我就先走了。”

付述“……你走去哪！”

　　付述不敢再沉默。她叫住他，而后慌不择路，打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的时候还遭桌角撞了大腿，顾不上疼，她赶上他步伐，自背后狠抱住了他。

付述“丁程鑫，你要去哪？”

　　丁程鑫垂下眼睫，看见腰间她的双手。她抱得很紧，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背上的伤口被她碰到，很疼，可那是他的温度。哪怕是最后一秒，他舍不得躲。

　　他深吸一口气。

丁程鑫“我回家，或者去哪，我不会再……”

　　他哪里有家呢。

　　瘦削的肩胛，明明很有力量的，却在一瞬间好像苍老。他的绝望太平静，平静才更萧索。付述觉得自己正在秋风里凋零，如果她不能让他活下去的话。

　　所以她说：

付述“丁程鑫，留在我身边。”

　　一张小脸靠在他背后，她闭了眼。声音很轻，像呢喃，通过他的骨头，一句一句传进耳朵。

付述“我不是嫌弃、不是厌恶。如果一定要有情绪，我是愤怒，我愤怒丁家人的不择手段，更愤怒你的遭遇。”

付述“不敢给你看，是怕你难过；不回你的话，是怕你疼。”

付述“别想太多，别害怕。”

　　很慢地，她拉他的双手，让他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他苍白的脸，她踮起脚尖，亲吻他的眉心。她觉得他的母亲像一朵栀子花，她觉得他也是一朵栀子花。

　　她不叫她的栀子花落地。

付述“别害怕，丁程鑫，你拥有我的爱。”

　　丁程鑫的生命是一场雨夜。腐朽的树木、糜烂的气味，雨水打穿他脆弱的脊梁，闪电划破他苍白的体面。

　　青苔中踽踽独行的每一步都像梦魇，彻夜的狂风吞没十岁还能放声大哭的小少年，泥泞中未死的恶灵，融化在付述的拥抱。

　　破晓的晨光熹微，不管不顾的太阳，付述让他绵延一生的潮湿绝迹。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回抱的动作像寻回遗失的珍宝。

丁程鑫“付述，谢谢你。”

　　飘摇半生的栀子花，找到他的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