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小狗

在走廊里撞上宋亚轩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才从包厢里走出来。

　　付述意外是话多的那一个。她其实还不放心，刚刚就问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丁程鑫笑眼望她，一手搭上自己第一颗纽扣：

丁程鑫“你要看看吗？”

她既不敢看，也不敢看。非礼勿视，也是害怕太过残忍。

　　所以她只能嘱咐他，回去找个朋友帮他给其他伤一道上了药，即便已经走出房间，她还要喋喋不休地跟他说，不可以碰水，要么感染发炎，要么就像他许多旧伤，留了很难看的疤。

　　他垂眸看她：

丁程鑫“你会觉得它们很丑吗？”

　　他的刘海好像有些长了，遮了一点眼睛。无端想到小狗，那种打理得很漂亮的白色长毛小狗，她从小就很喜欢，只是自知无法承担养一只宠物的责任，所以没有养。

　　现在好像在养宠物啊。

　　她很想揉一把，到底是克制住了。她只是摇摇头：

付述“不丑，我只是想你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默了默，然后垂下头去，自嘲一样勾了勾唇。

丁程鑫“如果这具身体值得被爱，我就爱。”

　　小狗有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小狗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当你看向你的小狗，你就无法拒绝他。

　　付述点头：

付述“值得。”

　　区区两个字，却好像很不得了的话。她不会知道，这是丁程鑫第一次听见，“值得”。

宋亚轩“小述。”

　　就是这时候，宋亚轩缓步而来。他向来和煦有礼，三两步上前来，与付述站到一处，然后看向丁程鑫。他是很谦和的：

宋亚轩“这位是？”

　　其实有一瞬，丁程鑫是怕的。他怕付述流露出为难的表情，他怕她支支吾吾，他怕她说出来那三个字，又怕她不敢说出来那三个字。尤其是当他与宋亚轩四目相接。同类之间的嗅觉是很敏感的，谁的狼子野心，对方一嗅便知。

　　然，付述只是浅浅笑了。她总是很落落大方的：

付述“这是我的朋友，丁程鑫。”

　　她又转过来，介绍他们彼此认识：

付述“这是宋亚轩，也是我的朋友。”

　　稀松平常的两句话。她没来得及体味骤然紧绷的气氛，只能看见他们寒暄的僵硬动作。

　　然后就是告别，丁程鑫重新回到他的包厢去，她也跟着宋亚轩往回走。

宋亚轩“你离席了很久。”

　　走廊的冷气很足，就显得宋亚轩的声音几分冷冽。

付述“处理了一点事情。”

　　付述没当回事，很寻常地回答。

宋亚轩“他，是丁家的……？”

　　她终于抬头看过去。宋亚轩仍旧如以往平常神色，儒雅俊逸，没有旁的诸如鄙夷的情绪。她才放下心来，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

付述“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身份不光彩不是他的错，丁家对他，更无半点恩情。丁程鑫便是丁程鑫，不会因为出身丁家变得值钱，也不会因为私生子身份变得廉价。

　　宋亚轩没应声。他无法出言打断她的天真，却也无法克服自己的修养，说出诋毁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坏话来。他只是如此不安，无论是她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是刚刚他在走廊看见的画面。

　　付述啊，霜雪凝成骨，哪有女神食人间烟火。她能八面玲珑，那是她的本事，可面临那前赴后继的爱慕者，她是阿尔卑斯山脉不坠落的仙，莫说弯腰，便是垂眼，那也叫神女眷顾，是祖坟冒青烟的。可就是这样的人，她轻声细语地对另一个人嘱咐着什么，她笑得太好看，一时之间，他甚至来不及想起，他从未得过她这样的好。

　　宋亚轩心头的霜雪要融了。即便是那年他与她道别，匆匆五年不大能见面，他也从未如此感知到失去。

　　付述不知道他的情绪，只当他不信她的话。

　　不过一句话无法说服任何一个人，她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说服他。与谁交友还是别的，这是她的事，没人能指手画脚，于是剩下一路无话，他们返回包厢。

田向晚“瞧瞧你，出去这么久，让伯父伯母们就这样等着你？”

到底是长辈聚餐，田向晚难免还是要数落两句。

付述“遇见朋友了嘛，便多聊了两句。”

　　付述吐一吐舌头。撒娇这一套，她很擅长。

付彦和撇她：

付彦和“你出去这么久，在国内还有这么熟的朋友？哼，一准是跑到哪躲懒去了。”

宋亚轩“小述确实是遇见朋友了，刚才还介绍给我认识。”

　　宋亚轩笑笑，不动声色帮她解了围：

宋亚轩“伯父，小述如今开始工作，是应该多和朋友来往的。”

　　于是话头便丢回工作上去，付述双手合十向他表示感谢，他扬一扬眉，只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