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雨季之谜*2

*7

你又梦到你变成了鱼，这次是小鱼，被成群结队的小鱼所攻击，没有任何人帮你，唯一和你花色相同的那只鱼极力地吐着泡泡。

梦的尾声是他捧着你的脊柱开始哭，他像上次你的梦里那样目睹了同伴的死亡。

那时你还不知道相爱的意思，你只知道你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你们可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可以搂着他睡觉。

你听到他均匀的呼吸，醒来的时候是他抱着你，就像抱住那只小鱼的脊柱那般。

你挣脱开他的怀抱，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坚定地说：“唐晓翼，我们今天就走。”

这里的天气很多变，你们很不幸地选择在了狂风骤雨里划到城里。

船颠簸不堪，河水变成了你最害怕的东西，你有预感你梦中的画面即将显现。

喘息，你开始重重地喘息。

*8

你想起了，你费力背下来的那封信。

*9

致我最爱的你：

闵旻，我是唐晓翼，我知道你早已忘却了你的前十几年里所有的事情，那么请允许我做一个更加严密的自我介绍，我是你的爱人，我知道用这样一个亲昵的词汇形容我们的关系会让你有些不知所措，那年我们的故乡战火纷飞，你躲在米罐子里看见了你父母双亲的身亡，他们的脏器被背后的日本人开了一枪又一枪，我时常忏悔我还是去晚了一步，没能捂上你的眼睛，你承载了太多天灾人祸，记录了太多鲜血淋漓的一双眼睛。

明明是一双澄澈的眼睛。

后来，我父母同意你搬到我们家居住，你平时神神叨叨着说你看见日本人又来了，我回家的时候你就会惶恐地躲在我的身后，指着我父母背后的空旷说：“爸爸妈妈，快卧倒。”从此，你，我，我们的父母都开始掉眼泪，你恢复正常的时候，会轻柔地拭去我们的泪水，像是在雨季里撑起保护伞，但是伞柄要经常更换。

再后来，村里的人都知道你疯了，一边感叹着你身世可怜的同时，一边劝我另寻良人。

极其平淡的一日，我在城里做生意，突然得到消息，说有人把你带走了，是组织上的人，你接下来的归宿是在雨林里做胶工，我感到些许安心。

等我忙完这三天给组织的弹药，我会去那里陪你。

我喜欢辽阔的世界，我想在雨季里和你开启新的生活。

在安顿好父母，交代好弹药之后，我来到了你的工作地，我向组织的人打听了消息，他们说你逃走了，这么大的森林，哪知前方会有多少险境，更何况你的头脑并没有之前那么清晰，我开始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这片森林，我用积蓄的一部分买了一艘独木舟，剩下的给工人盖下了你现在的住所。

我忆不起到底是那一日了，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了一具鱼的尸体，我捧着它的脊柱，一具会说话的活物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像是一只青蛙。

他说：你的爱人现在已经忘记了先前，她会辗转到你盖的房子里。

他说：你可以为她写下一封信，告诉她发生的一切，你也可以当我没出现过，继续你的生活。

于是便有了这一封信，走走转转，我总觉得失去你是我最后悔的事，你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断开联系之后，我的梦中全是那些日本人的骸骨，或者我早了那么一步盖住了你的眼睛。

他其实还告诉了我，说我们的结局注定是悲剧，说如果我们素不相识的话，我们会过得比我们的既定结局好得多。

可我太想见到你了，我不忍心你一个人被暴雨淋湿，我想和你一起等天黑，在被窝里欣赏旧胶卷里你美丽的剪影，我们已经熬过太多年的雨季了，就算这个雨季一同覆灭在积水里也没关系。

我坚定地认为你会和我作出一样抉择。

你我都无所倚靠了，后来日本人火烧了整个村庄，再后来城里解放了，不用过整天逃窜的苦日子了。

闵旻，我们一起去城里吧。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你只需要记得，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