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01

壹

1939年,北平。

沈依背着篓子,在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他是城里有名的医生,最近战事吃紧,许多中药短缺,沈依托了关系，给守山的日军送了些钱，才被放进山里采药,山很大,药却很少,日上中天,采到的药草都不足以一日的用度。

徘徊了许久,沈依决定到另一个山头再碰碰运气,脚腕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沈依回头,竟看见一个人,趴在丛生的乱草间,气若游丝,手却握得很紧。

“若你今日救我,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沈依转过身,蹲下,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口袋, 却是空的。想必是从城里逃出来的难民

他叹了口气,从背篓中取出几根草药,嚼碎了塞到那人的嘴里,道,“吃掉。”

男人撑着一口气,下意识地吞咽,一口把药吃了下去,“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夺魂草,吃下去毒入肺腑,不出一刻便能夺人性命,省得你一人在这山里生不如死,不用谢我。”

后面的话男人已听不清了,他手一松,彻底栽了下去。

待男人醒来,却没有死,躺在一间屋子里,满室刺鼻的草药味。

“喂你吃的是五十年的人参,一颗千金,你该如何赔我?”沈依在一侧煮药,拿着蒲扇一下一下轻轻地扇着火。

男子掀开被子,左顾右盼了一阵,抬首道,“此处甚好,不如我随你打零工还钱,我叫顾黯生,请问你一月工钱多少?”

沈依摇头,“吃饭都吃不饱,怎么会有工钱?我这里很苦,人参钱不要你的了。快些走吧。”

顾黯生思衬一阵,“那工钱权且寄下,待你有了生意再慢慢还我。”

“那人参钱呢?”

“你说过不要的。”

沈依沉默,药炉中“咕嘟”“咕嘟”地响。

叁

沈依住在北平外围的一个胡同里,经营一家摇摇欲坠的药铺,兼做医生,什么小病小痛他都可以诊治一二,店门口树着一张招牌,烫金的字已磨损得掉漆,勉强看得出是“悬壶济世”四个字。

沈依坐在店门口,百无聊赖地数着几个可怜兮兮的大洋,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张,他抬头看天,深深地叹了口。

“当归没有了!党参役剩几棵!你这药铺里怎么什么药都没有!”

内堂里传来顾黯生的声音,沈依掏了掏耳朵,似乎有些习以为常。

药铺里自然没药,近日天气多变,生病的人极多,穷人看病哪里有钱买药,沈依不忍,半推半送把名贵的药材当泥土贱卖,象征性地收一两块大洋。前些年不打仗还能随时入山采药, 再加上时不时为人看病的外快日子倒也还过得下去。

现在日本人入驻北平,钱,粮、盐什么都管得紧,不出四月的时间,他这间药铺已经入不敷出,估摸着再过一月,他也得倾家荡产。

顾黯生从内堂出来,一脸愠色,想必对沈依仗义送钱的行为极不满,正欲发作,沈依“哗啦啦”丢过来一串钥匙,“后院库房里还存着几捆药,你去拿来,能撑一日是一日。”

（最近没空写正文拿番外凑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