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01

楔子

法租界，外滩。

街头大多是身着时尚的洋人，他们喜欢这里，修建了传道院，花园和别墅。

当日正是清晨，英国绅士切利斯温特出门时，看见门口立着一个光头僧人。

那僧人着装朴素，陈旧的袈裟打满了补丁，左手拄着禅杖，右手执一串佛珠，低眉顺眼，嘴里念念有词。

温特向来敬重佛法，如今门口来了位佛陀，他喜不自胜，连忙招呼，“大师，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他的中文很蹩脚，断断续续，可对方还是听懂了。

“阁下帮洒家沽一壶酒，再烧些肉带走就是。”

僧人抬起头，他眉头中央生着一道长而刺目的伤疤，仿佛将他的面庞割裂，他一笑，越发狰狞可怖，像地狱里走出的恶魔。

壹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门，门缝里微微露着光，陈柯羽挑开门闩。

周东眯着眼，跟着陈柯羽进入其中，这里空间很大却很挤，除去照明用的荧灯，只有一排一排无尽的木架，这些该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凑近有淡淡的香。

架子一侧立有一些暗淡的标志，胡乱的画了些符号，周东看不懂。

面前的架子上摆着许多透明的瓶子，瓶底盛着些碎屑，颜色各异。

周东伸手想拿，却被陈柯羽打断，“仔细点，那一瓶能抵你一百年工钱。”

他讪讪地将手收回，“老大，你带我来这…………”

陈柯羽没有回话，他穿梭在各个木架之间，身影闪烁，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周东叹了口气，只好背着手往前走。

那个符号应该是某种语言，标注的是各种文物的分类，周东这样想着，往前的木架上也不再是五彩的玻璃瓶，而逐渐变成画卷，书籍，玉制品，青铜器。

每一样都带着古朴而厚重的气味。

越往里走，周东越能感觉，这里每一件物件，都带着呼吸，是活着的古董。

他正欲继续往前走，却发现脚底闪过一丝金光。

他好奇地弯腰，只是一颗小而剔透的珠子。

那珠子似乎有什么魔力，他盯着竟入了神。

光影交错，眼前人影攒动，仿佛一场皮影戏。

叁

丛生的枯草总预示着萧瑟的秋，藤蔓在破旧的城桓恣意地延伸，宽大的叶片底部有刺目而鲜艳的红。

锦州城外立着一座寺庙，供奉着观世音菩萨。

皆道此庙灵验，许多人慕名不远迢迢，城主来时，擂鼓喧天，还亲自为菩萨修了金身。

庙中住持法号慧幽，生的慈眉善目，常着一身青衣，整日跪坐于大殿之上颂佛求经。

城中老者不知住持来此几年，仿佛寺庙落成，他就已做了住持，白驹过隙，今昔仍在那里颂佛，面容声音一直未曾改变。

众人传言，住持是罗汉转世，在庙中藏了一串九珠舍利念珠，得一颗就可长生不老。

在那个填饱肚子都已是奢望的年代，这串宝珠无疑很快变得炙手可热，富人欲长生不老，穷人亦想要万贯家私，于是他们相约着结伴上山。

寺庙坐落于山中，自然免不了山贼侵略猛兽袭击，因而庙中有规，要求人人习武，僧人个个人高马大，手执木棍一字排开，竟有些气吞山河之势。

不少人慕名而来，却总在门外踌躇，然后默默离去。

也有凭着一身本事夜晚摸入庙中寻宝的，无一例外地失望而归。

于是有人说，这山上哪来什么宝贝，净是倒了血霉的光头和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又是哪位被打的施主说的违心话。”住持双手合十，朝西面微微欠身，颂了句佛号，“我佛慈悲，宽恕小民无心之过。”

讲经堂中烟雾缭绕，正中央供奉的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下置一蒲团，住持端坐其上，双手合十礼佛，为众弟子讲经。

“吾弟子需铭记，出家人切不可有非分之想，有欲则念入狱，无欲则念归我佛。”

主持讲的天花乱坠，忽然冒冒失失闯入一个小沙弥，红着脸，喘着粗气，“住持，不好了，有人要硬闯山门！”

话音未落，远处嘈杂声不断，惊起一枝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