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04

他做不到和那个女人一样，归根结底，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懂些医术的文弱书生，近日不知为何浑身酸痛，就连写药房的手腕都莫名其妙的青紫发红。

也许老天也看不惯他墙头草的行为吧。

他叹了口气，他为冯都提供的中药配方，全部来自十八反，十九畏，这是每个中医的常识，那冯都土匪出身，只知病情缓解头脑清晰，日日喝下的，不过是一剂一剂足以致人死地的毒药。

蓄谋已久的毒终于让冯都面对一个女人时都变得束手无策。

他叹了口气，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他宛如一个在海上沉浮的舟，所能做的不过是独善其身，他也梦过自己成为将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头来睁眼，不过是南柯一梦。自己还是那个坐在桥洞里，为百姓治病的医生，开个小小的药方都提心吊胆。

等他终于勇敢起来，揭下那份悬赏令，却受到四周人的白眼和敌意。

包子的娘站在人群里，他瞥见了，但不敢看她失望的眸。

杯子碎了可以重买，人死不能复生。

“咚咚。”有人敲门，“冯先生，有人送来一封信，指名道姓要交给你。”

拾壹

冯子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还是在隧道里，他往前走，尽头是一扇门。

他迟疑片刻，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处荒野，不远处有女人的惨叫。

他试探性地走过去，拐过一处石墙，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死死护住一个孩子，旁边有个男人拿着鞭子一下一下地抽，骂骂咧咧。

女人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一道一道。

血鲜红得宛如一条一条的蛇。

冯子明伸出手，他们蓦然消失不见，他看见了一辆车，油光发亮，所过之处却留下一地狼藉，硝烟腾腾。

再之后，他看见了很多很多人，包子，军痞，还有那个手腕处有金粉的陌生男子。

那些人如同灰尘一般地从他眼前出现，消逝，不留一丝声响。

有人叫他大夫，有人叫他冯医生，有人叫他冯子明。

还有人叫他冯都，冯大将军。

他打了个寒战，头痛欲裂。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低头，突然看见自己穿着将军服，戴着白手套，端坐在舒适的真皮椅上。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连忙摘下手套，站起身，腰间悬着的金铃铛叮当作响。

面前放了一封信，白纸黑字，写道，“久别无恙，冯大将军？”

他忽然清醒过来。

噢，他好像是人们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冯都，冯都，冯都。

老子原来还有个名字叫冯都，那个有家暴父亲的冯都。

他幻想过成为任何人，但绝不可能是他。

他捂住脸，不敢哭出声。

涕泗横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慢慢抬起头，只闻到淡淡的香。

“善良的土壤总会发芽，开出五颜六色的花。”

拾贰

“要是我没记错，这城是叫屯溪吧。“

“对，是屯溪，取屯集善溪之意。前几年被一个军阀夺了去，只是不出一个月，城中便有神医进入将军府，将这无恶不作的军阀毒杀于无形中，自己却逃之夭夭。

“你别说那神医可神得很，那军阀死得时候满脸微笑，仿佛是死在梦里。”

“这种故事听听就好喽，多半不靠谱，图一乐就是。”

周东伸了个懒腰，他不满地回过头，窗外有一群小孩子在喧闹，咯咯咯的笑声如铜铃般清脆。

“这群孩子真是烦人精！”

陈柯羽拿着笔杆敲了敲周东的脑袋，“你小子别打扰我写报告。”

“痛痛痛！老陈你下手不能轻一点吗？”

报告的第一页，赫然写着“冯都，1982年生，被父母所遗弃，后被某妇收养。”

“老陈，你说这金粉是何物所制，能有这功效。”周东揉了揉肩。

“都说了让你多看些书。”陈柯羽提笔，“那该是普通的金粉，只是金粉下还是朴实无华的石头。

“石头终究还是石头，做不了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