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重相逢 3

——愿逐月华流照君

小夭感觉胸口被一把大锤狠狠击中，闷得喘不上气。

初见大肚笑娃娃时心头那一点熟悉终于化作利刃，将她刺穿，让她痛不欲生。

“相柳。相柳…”

“你真是狠心啊…”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软倒了下去，滑坐在冰冷的白玉上。上一刻她为了不被涡流吞噬用尽灵力，此时身体已没有丝毫力气，连想要抬手狠狠地捶打地面都做不到。

“我恨你…我恨你！明明是你一次一次地把我推远。是你在我想依靠你的时候断送我所有的希望！我说恨自己没能救你，不然一定让你只做防风邶的时候，是你说我不配。我挣扎着鼓起勇气，在海底想要吻你的时候，是你把我推开！”

泪水大颗大颗从小夭的眼里滚落出来，与海水融在一起。

“是你先不要我的…我以为你的眼里从来都只有你信仰的忠义，我以为你的世界里永远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都已经放弃你了…我以为我自己控制得住的。”

小夭哭累了，她觉得自己好疲倦，但又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怔怔的看着那个角落里的男鲛人。看着看着，她的眼睛里忽然透进大片大片的光，让她陡然清醒。

前方和四周都亮起了光芒，小夭震惊地发现自己似乎是身在一条海底隧道之中。

她费力地站起来，去辨认身边那些闪动着的画面。

她看见共工代领一千将士对战十万大军 。战场上属于共工的那一小片白在铺天盖地的黑色中显得是如此渺小。厮杀震天，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那一千人被黑色的洪流一点一点吞没，却如狂风中摇曳的烛火，拼命燃着，烧着，直至烧尽最后一点灯芯。共工亲自对战蓐收大将军，即使身负重伤，仍与敌方战得难舍难分。

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个画面，属于说书人口中提起的那场战争。小夭睁大眼，下一瞬便见蓐收大将军下令万箭齐发。

“不要！”她想飞身上前，却无力地跌落。只能眼睁睁看见那具身体在漫天箭雨中被刺穿，身上全是血淋淋的窟窿。相柳巨大的真身显露出来，倒在那座岛屿上。士兵们都震惊畏惧不敢靠近。直至他们确定相柳已死，才欢呼雀跃，甚至欲上前拿相柳的尸身泄愤。

小夭的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来。她想要抱住相柳，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却不在他身边。如果她在，她一定会赶走那些一边畏惧着相柳一边厌憎他的人，就算相柳不许她抱着她也会死死抓住他不撒手。她会跟相柳说“你一点都不可怕…”

她知道相柳内心有多孤独。他一直自卑着，厌弃着自己九头海妖的身份。明明他如果只做他的妖王，可以纵横大海，不受任何束缚。可是他偏偏阴差阳错为共工所救，为报其恩情，战至最后一刻，虽九死其犹未悔。他看似冷血无情，却从未对不起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相柳，你终其一生，都未曾被这个世界善待过。连我也…”

小夭徒劳地伸手，却抓不住那些光影，只能随着泡泡漂流着向前。

越向前，身边的画面就越来越多。有颛顼的，有璟的，有馨悦的，阿念的…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拼命地在其中寻找相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