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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花醉霜寒

百家恩仇录

“是谁人!”璟瑄听得对面一个声音怒道,循声望去,只见是穿着青衣的林青枝拍着桌子怒吼。

“哟,又没骂你,怎么反倒恼怒起来啦?”那声音笑道。

“是好汉就给老子出来!别缩在墙角说话!”一个大汉怒道。

“这么急躁作甚么?我不是出来了么?”

众人听见了声音,但并未看到人,都暗暗心惊。只听那声音婉转地念道: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众人听得声音从身后传来,都往门口看去,但那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璟瑄不禁一笑,立刻明白是谁了。

“哎呀,难道那丑门比本公子好看么?”

众人听得那声音又从前面传来,于是又都猛地一回头,却见一位翩翩公子站在主人位子前面一点地方,手持折扇,衣袂飘飘,一双柔波流转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们,竟是孟廷庄。

这身法之快令众人不禁心下佩服,但也心惊。几个人见此,恶狠狠地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姓孟,名廷庄。廷是朝廷腐败的廷,庄是鸟人满庄的庄。”

“你给我好好说话!”林青枝怒道。

孟廷庄却并不理会他,只是说道:“好壮观的一座楼宇!北临阔大西湖,水波荡漾;南临盛世大街,车水马龙。不愧是俞大人,选址可是有点讲究。”

“但我只喜欢这湖水,倒是不欢喜这‘盛世’。那‘秋水共长天一色’之景,真比那‘朱门狗肉臭’之世好看太多啦!”

“你给我住嘴!”又一个人怒道。坐在主人位上的史弥远也微微皱眉。

“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让我住嘴?”廷庄笑着,又大声念道:“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廷庄话未说完,只见青影一闪,一把明晃晃的枪直冲着他的心窝刺来。他微微一笑,忽地消失在了原地。那青影正是林青枝。他为了想在俞渊面前显示自己的能耐,于是飞身上擂台,挑起了第一场比武。

青枝见廷庄忽地不见了,忙看向身后,只见廷庄抓着折扇往四处一挥,两把金色的小折扇“嗖嗖”飞了出来,分别打向青枝右手“阳池穴”、左手“大陵穴”,风疾势猛,来势汹汹。青枝右手持枪往前一挥,一道水波挡在他的面前,而那两把小折扇也被水流冲走了。

青枝跃过水流,正想再给廷庄一击,不料廷庄已然不见,适才他站着的那里只剩下几只粉红色的花在空中旋转着。他再回过头,却见又是几把小折扇飞了过来,这下是击打他的周身穴位。

他将长枪一转,寒光流转中,那些小折扇被尽数挡开,然而那些粉花却被吸了过来。只听得青枝“啊”的一声,众人望过去时,他已将长枪抛开,双手捂住了眼睛。

“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了!”青枝叫着,伸手去抓那躺在地上的长枪,拿起来又开始挥舞。

廷庄忽地显现在了陆云珂面前,见青枝挥舞着枪拼命似的向自己刺来,带来的水流源源不断,似剑一般从四面八方攻来,便将折扇又一挥,他的身子便被粉花包住了,倏忽之间,又不知隐没到那里去了。青枝听得声响消失,也连忙转变了方向。

廷庄心念一动,索性往俞渊前面一站,手持折扇在空中故意挥舞了一下,引得青枝又向自己攻来。他见林青枝快要攻到,又轻轻跃开,但同时又发出了几枚金折扇,冲着青枝飞去。

青枝只道廷庄一直站在那里,于是抵挡开了他的暗器,跃上空中,一个优美的转身后,忽地几道水剑猛地向前射去。众人大声惊呼,那水剑呼啸着直向俞渊射去。

俞渊忙离了座,双手往前一挡,只听得“轰”的一声,众人看过去时,那桌子已然被打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都不禁暗暗称赞两人的功力。

“林青枝,你是想造反么!”俞渊怒道。

青枝听了这话,大惊失色,然而他什么也看不到,只得胡乱的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小的不晓得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你是在给哪个大人赔罪呀?”青枝说完,忽听得一个调皮的声音说道。他抬起头,此时眼前的幻术已然消散,站在他面前的却是孟廷庄。

青枝不禁羞得满脸通红。坐在主人位上的俞渊也微微皱眉。

“给我赔罪也对啦,谁叫你老是大吼大叫,把我赏景的雅致都吼没了!”廷庄笑道。

林青枝本想站起来,然而腿上忽地一软,双膝又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他的双腿已然麻痹。乃是被孟廷庄冷不防点下了他的穴位。

“哎哟喂,何必连连道歉,行如此大礼?快起快起,我原谅你啦!”廷庄笑道。

青枝咬牙切齿,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这时一个人忽地向他们走来,一把扶起林青枝,说道:

“林将军,就别在这丢人现脸了,赶紧回去吧。”

“不,老子要和他再比一局!”

青枝恼羞成怒,正想挣脱开那人的手,转头却见那人蓝色的眼眸毫无感情地望着自己——竟是陈玄安。

他知朝廷之人不可冒犯,于是只得作了一揖。这时他的腿已然完全好了,他便灰溜溜地往回走了。

廷庄见此人风度翩翩,却投身于朝廷,于是揶揄道:

“可怜公子生得一副好身躯,竟似鲜花插于牛粪上,成为了朝廷的走狗,真是可惜啊。”

“你又何尝不是?”玄安冷然道。

廷庄悠然一笑,折扇展开,便是要挑起斗争了。玄安的右手握在了剑柄上,将剑“刷”的一声抽了出来。

众人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剑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让人们只觉身处深渊,全身都瑟瑟发抖起来。

玄安将剑随意挥舞了两下,“呼呼”的风声登时灌满了整个楼阁,凌厉而势威。

璟瑄往那剑望去,只见那剑通体为蓝白色,上面缠绕了许多针丝,与其他剑大为不同,显然是世传的宝物。

“这是寒玉门的世传之剑‘寒冰碎叶’吧。”廷庄笑道。

“没想到孟公子认得。”玄安也微微一笑。

众人大为惊讶,那传世名剑如今出现在世人眼中,比想象中的更为壮观。

“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廷庄见玄安这份压迫感,心里已然不安起来。世人皆知陈玄安是陆雨潇举行的万仙论剑中的胜出者,而也因此他才有到朝廷当丞相的资格。

面对如此高手,廷庄不过是一个只在江湖上行走了两年的小生,又如何能打得过?

然而廷庄却也是极其聪明与胆大的人。他并未就此退去,只是从折扇中又射出了几枚暗器,往玄安身上飞去。

玄安见暗器飞来,却是一动也不动。只听得“砰砰”几声,那暗器已然被统统打掉。众人望过去时,玄安的针丝已然回到了他的剑上。

廷庄暗暗心惊,心道:“与这人比暗器难占上风,需得连用幻术,迷住他的双眼先。”

他心里这样想着,忽然一跃而起,身子在空中优美的一翻,十几把小折扇向四处飞出,而那小折扇飞出后又射出了适才的粉花。

不到一霎那,满堂皆是花香,四处也开满了鲜花,微风习习,春光融融,竟给人以微微的醉意。

然而众人正微醉时,廷庄却不知何处去了。玄安屏息一听,前后左右皆有风声,忙运力剑上,那些针丝带着疾风飞了出去,毫无固定的路线。或似蛇一般在空中爬行,或似鸟儿一般直行。

玄安接着身影跳动,捏了个剑诀,开始舞起剑来。

众人只觉奇怪,为何玄安不去追击廷庄而只是停留在大堂中间舞剑。再细看时,众英雄忽地投来敬佩的眼光。

玄安虽说在大堂中央移动,但一招一式,皆冲着在殿堂内忽隐忽现的廷庄刺去。他的身姿优美,颇有女子舞蹈的风范,却不失猛势,剑剑夹杂着“呼呼”的声音。

原来那便是公孙大娘舞剑之姿,而如今被他用在了自己的剑法上。满堂紧接着剑风飒飒、寒气阵阵,宛如千万兵马大杀四方,威风凛凛地凌驾于沙场之上。

这倒是应证了杜工部的那句话:“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玄安忽起忽落,一用灵力,满堂花海“嗖”地换为了一川冰雪,寒冷刺骨,层冰堆叠,更有冰针“嗖嗖”飞出,砸向四面八方。

在不断躲闪的廷庄见势不妙,自己也已经筋疲力尽,于是忙想逃走。却不料一根冰针“咻”的飞来,他躲闪不过,那针穿过他的左臂,登时变成了一把剑——却是寒冰碎叶。

廷庄吃痛,幻术也消散了,只得从空中落了下来,轻轻地站在地上。他一把把剑从臂膀中拔了出来,只觉左臂热热的,鲜血已然布满了他的臂膀。

玄安看着廷庄,手一挥,那把带有鲜血的寒冰碎叶被他的气力吸了回来,飞到了他的手上。他将血渍一抹,随即将针丝都收了回来,将剑往剑鞘里一插,来了个完美的收手。

“还敢嚣张不?”玄安漠然道。

廷庄见自己已输,但仍不服气。他四处环顾,忽见陆雨潇面前的那七只金狮子,于是笑了一下,假装要收起折扇,暗地里却连发了七只金折扇,夹杂着疾风往那七只金狮子打去。

玄安大惊,剑上的针丝“嗖嗖”飞出,只听得一阵撞击声,针丝挡住了六枚金折扇,却仍有一枚打中了最左边的那个金狮子,将它砸了个稀碎。

群雄不禁大怒:

“这人不尊重天子,竟敢杂碎天子之物!”

史弥远放在台上的手稍稍挪了一下。廷庄看在眼里,还来不及想,右手手臂已然被玄安悄无声息的抓住了。

玄安手腕一转,只听得“喀喇”一声,廷庄痛呼,弯下腰来,那手已然被玄安连筋带骨地折断了。

“无耻之人!”陈舜在座位上喊道。瑜策忙将他按住,所幸众人都在闹腾,陈舜这一声才没被听到。

廷庄两手已废,断然难逃。璟瑄看得着急,正想出手,忽见空中飞下了一个人影,将廷庄护在后面,手持一棍,直直的指向玄安。

“陈玄安,你什么胆子,竟敢动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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