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娇体弱

楚安瑜回忆了这玉佩的来历，和谢危并无联系啊。

谢危再次抬眸时，紧促的长眉已经舒缓，目光也柔和些许。

他轻声道：“过来。”

楚安瑜眼角的泪花还在，僵持半晌后，最终还是坐回去，伸出手，然后扭头不看。

楚安瑜你什么时候这么柔弱了，不就清理个伤口吗？那些药那么苦你不也还是喝下了……

这次并无刚刚那么痛。

清理完伤口，谢危给她上药。

楚安瑜有些恍惚。

没有谋反前，人人口中的谢危是圣人，贤者，叫人挑不出错处。

可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野心，多年隐忍，他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她好像也是的，因为京城，因为皇宫，让她成为了笼中雀，无法展翅飞翔。

所以她褪去了青涩，褪去了纯净，尽管从外看来她还是纯洁无瑕的美玉，不过是考虑的更多了、想的更多了。

人人都道谢危能看透人心，未曾轻身体验，又怎能断定一人心理？

圣人……也会有一颗凡心吗？

谢危给她上完药膏，见她出神，出声拉回她的思绪：“猫儿狗儿这样的畜牲不通人性，便是圈养在家，然凶性天生难除尽，往后不要离太近。”

楚安瑜抬眸看他。

这家伙态度转回，怕是因为那只猫吧？

“宁宁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把先生给的桃片糕分了她点。”

谢危背对着她，将药膏罐子放回匣中的手一顿，淡淡道：“知道了。”

声音听不出情绪。

落地的羊脂玉佩放于桌案上，楚安瑜将其挂回腰间，正准备起身告退，她突然平静地问：

“先生，你想过杀我吗？”

毕竟她知道了他那么多秘密。

“……”

谢危刚关上匣子，他回眸，眼底深暗无澜。

似是要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却是平静的一潭水。

“看来楚锐和你讲得还挺多，你很聪明。”

楚安瑜一怔。

所以，是想过吗？

聪明的人，往往都是最先死的，因为知道的太多，但只要你足够聪明，你就可以立在聪明人之上。

“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要太聪明，我并未你想的那般好。剑书，送她出去。”

在勇毅侯府，沈芷衣拿萧烨要挟萧远时，所有人目光都在沈芷衣身上，虽然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姜雪宁那一踹，但却无人知道是楚安瑜出谋划策，恰巧，他看到了。

她从来就没把他想好过。

她对他，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他为复仇，一手遮天，让沈玠灭了楚家满门，却唯独保下她，留她一命。

这位帝师的爱，令她有些畏惧和惶恐。

但更多的是复杂，理不清。

*

楚安瑜走后，谢危坐在桌旁边，闭上双眸，满世界的喧嚣从他脑海里退了个干净，却留下一声已经模糊了的笑。

吕显见人离开，犹豫片刻，从外头走进：“你喜欢那楚姑娘？”

谢危抬眼看他，本以为他会说勇毅侯府的事。

吕显开玩笑似的：“你们这两木头就算走到一起，也长久不了啊。况且你比人大了快十岁，你这身强体壮的，人姑娘身娇体弱……啧啧。”

楚安瑜才十八，谢危二十六，差了整整八岁，四舍五入就是十岁。

他刚刚看楚安瑜呆愣愣的模样，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楚安瑜好像并没有他之前想得那么聪慧。

可能楚安瑜只是不通情爱，毕竟世家大族，才华横溢，总归是有些心眼子的，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听说楚尚书可宝贝他家幺女了，谢危想娶也娶不成啊。

谢危听着他这些荒唐之言，按了按眉头，他想赶人了。

他说的这些这并不重要，只要她乖乖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便好。

吕显还是低估了他圣人皮囊下的偏执。

“刀琴。”

门外暗处的刀琴听了许久，越听越怕自己被灭口，此刻谢危叫他，他才悄然无声地进来。

谢危的目光寂静极了，“探探公仪丞在哪里，请人过府一叙。”

请公仪丞来？！

吕显忽然有些紧张，透过谢危的眼眸，全无先前对楚安瑜的柔和，只有若隐若现的凶险。

“你不是向来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吗？”

谢危没搭理，“过后找萧定非来。”

这下轮到刀琴诧异了。

谢危坐着岿然不动，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道：“该是用他的时候了。”

*

花街柳巷，秦楼楚馆。

京中最出名的是醉乐坊，不管白天晚上，都是乱花迷眼，觥筹交错，伴着衣香鬓影，是个温柔乡，销金窟。

不过眼下却是大中午。

醉乐坊红笺姑娘屋里，粉红的纱帐被熏的香香的，软软垂落在地，两件精致的衣袍躺在地上。

一口长剑斜歪着插在画缸里。

外头也不知是哪个丫头打翻了茶水，惹来了妈妈厉声刁钻的责骂，终于将软榻上困睡懒起的人给吵醒了。

斜歪在软榻上的男人慢慢睁开眼，是一双风流含情的桃花眼，目光流转间透着点迷人的痞气。

他盯着窗外的亮光许久。

红笺姑娘早醒了，此刻正依偎在他身旁，轻轻娇笑：“公子好睡。”

作为醉乐坊的头牌，红笺生的是极好看的，此刻什么也没穿，光溜溜躺在人身侧，只略略一触碰便能勾得人心怀荡漾。

男子收回目光看她，少不得又是一番风云。

身体的放浪，全然的放纵。

事毕后，他喘了口气，从软榻上起身，捡起脚边的衣物往身上穿。

这时便可看出男子身量很高，手臂和腰腹的线条都极好。

红笺身子软的不行，撑着手臂起来看这位昨夜出手阔绰的恩客，酸溜溜道：“公子不多住几日吗？”

他回眸看她：“京里面待久了，同一个地方睡久了，只怕有麻烦找上来。”

红笼不解：“难道您犯了事，杀了人？”

青年一笑，把外袍披上了，“这倒还没有，怎么，舍不得我？”

红笺娇嗔：“都说妓子无情，实则最无情的还是你们这样的男人，睡过人家就走。”

他把头发束起，却重新向软榻走来。

粉红的纱帐被他轻轻一掀，轻柔地舞动。

他俯身来，在红笺两瓣润泽的香唇吻上一吻，笑得有些邪气不羁：“如果有人来这儿找我，你便说我去城东‘十年酿’找酒喝了，明白？”

说罢他转身，拿上画缸里的剑，把窗户推开，一翻身便直接跳了下去。

外头是白茫茫的雪。

红笺轻轻抬手抚摸自己的唇瓣，回想起方才那一吻来，都还有些心旌摇荡。

人都走了，她痴痴地望着那扇窗，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