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准备回去告勇毅侯府一状,下令道:“把这座府邸围起来,半个人也不许进出!”
他的怒气又涌起,对沈芷衣道:“公主殿下该放人了吧?”
沈芷衣也不说话,收回剑。
但萧烨脑袋磕在地上差点磕傻了,膝盖又疼,却是自己起不来。
萧姝深深地看了姜雪宁一眼,一摆手,叫人给扶起来。
萧远到底拿着圣旨返回宫中了。
燕牧望着谢危,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咬牙朗声道:“既加冠,请谢先生为我儿赐字。”
老管家立刻将笔墨纸砚呈上,躬身到谢危面前:“请先生为世子赐字。”
燕临也看向谢危。
所有人目光落到谢危身上。
他一手敛了宽大的袖袍,提笔,将落时,却停了好久,写了一字,搁了笔,“世事难料,原定两字,如今这一字,未尝不好。”
纸上那一字,为回!
燕临,单字回。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可苍穹不是容身所,沧海方是心归处。厄难度过,初心莫改!是字‘回’。”
祭祖,加冠,取字。
一场冠礼也走到尾声。
燕氏一族以燕牧为首,向谢危献上金银、笔墨做答谢。
又使燕临行过三拜之礼,从此奉谢危为长,方才结束。
礼毕时,燕临也长身向寂静的堂厅内所有人一拜,“今日诸位大人、故友危难前来,不异雪中送炭,此情燕回永记于心!”
众人都在心底一声叹息,纷纷还礼。
谢危在旁边看着,却是有些出神。
满朝文武大约都有这种感觉——
皇帝对他这位少师言听计从。
可事实不然,不过是他每次说的话都能切中沈琅心意,而不切心意的话他没说罢了,如此才使人有这种错觉。
有了这种错觉后,满朝文武都会不想得罪他。
包括萧远在内。
他可凭借对皇帝的了解,算计旁人:萧远一是皇帝的舅舅,二是萧氏大族出身,自以为与皇帝亲厚,只怕是不知皇帝真正的忌讳在哪里。
可正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太特殊,少师之位并无实权,相比起来,那不显山露水的国师——圆机和尚,显然略逊一筹,可一旦有了实权便会引来忌惮。
没有实权,有些事情终究力不能及。
更何况,本能调动的力量还要受背后的天教掣肘……
通州大营哗变!
他早派人在通州各处城门外设防拦截,格杀勿论,军营中人不知消息,哪来的什么“哗变”!
一股凶戾之气,暗地里悄然爬上。
外头又吵嚷起来,是萧远拿着盖完印的圣旨回来了。
楚安瑜暗自疑惑:这未免太快了,大乾律令,盖章之事需得要褚希夷那边点过头才能办,可不是说褚希夷在养病吗?
宣进宫也要时间。
只怕是沈玠强行取印,毕竟印在宫中。
不止一人疑惑萧远未免太快,但选择都保持了沉默。
若是再闹,圣上怕是要加罪勇毅侯府了。
这倒让萧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燕牧并未反抗,其余人也未曾反抗。
燕牧洒然地径直迈出堂厅,随着府里其他人一道,燕临还在后面一点。
从姜雪宁身边走过时,他心里满腔热涌,终究还是没忍住。
去他祖宗的流言蜚语!
这一刻,他只想一心驰骋。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抱了一下,然后眨眨眼道:“走了,姜二姑娘,剑帮我收好。”
姜雪宁整个人呆住。
然而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燕临已经踏出门外。
热闹的勇毅侯府,顿时冷清下来。
片刻前还是冠礼正行,宾客满堂,如今却杯盘狼藉,命途难测。
上天啊,为什么……
姜雪宁想:反正今后自己也不打算呆在京城,抱便抱了吧,名声她也不在乎。
若完后谁真喜欢她,还会在乎这个不成?
想到这,她不禁惆怅,不经意抬首,对上一对清冷的眼眸。
张遮不知觉间已经看了她许久,察觉到她的目光,方才收回。
人渐渐散了。
楚家来的人也要走了,楚景桑在她身旁停住了脚步:“阿瑜,还不走吗?”
楚安瑜却是笑笑,摇了摇头,“我要回宫。”
楚景桑看着她似乎收惊了,轻轻抱了下她,安抚几句,便也离开了。
楚安瑜微微闭了眼,其实,楚景桑也挺好的。
初冬的第一场雪,好大。
人散了,楚安瑜也准备回宫,这场雪……她不喜欢。
抬脚便要向府外去,后面传来淡淡的一声:“瑜三,你过来。”
楚安瑜怔怔地看着谢危,跟上他。
谢府就在勇毅侯府旁边,一墙之隔,并不远。
谢危走在前面,也不见他神情,楚安瑜垂眸跟在他身后,只觉得心好累。
为何忠臣要被整日猜忌?为何当初做错事的帝王,如今却高高在上地批判所有人?
人心莫测,一步之差,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