诋毁县主

第二天一早到奉宸殿上课，宫人们在第三排多加了个位置，在姜雪宁右手边，方妙左手边。

来授课的先生们都惊讶万分。

因为姜雪蕙是中途加进来的，往日教授的课业都没学过，先生们不免都有几分担心。

众人中，有看不惯姜雪蕙的，或者是将对姜雪宁的仇恨，转移到她身上的，虽然听说姜大姑娘不同于不学无术的二姑娘。

甚至在几年前的宫廷宴会上，也就是才女名头争夺的那场宴会上，得了第四。

这前三就是神仙打架了，榜首楚安瑜，第二樊宜兰，第三则是萧姝。

那场宴会之盛大，几乎是京城内所有有官职家的姑娘，都请来了。

还是皇家主持的，水分相对而言会比较少。

宫里面教的东西毕竟和宫外不一样，她就算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也不能样样都会，有些人抱着这样的心态，等着看好戏。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狠狠地打了她们的脸——

姜雪蕙不仅会，而且什么都会！

姜府门楣算不上高，但孟氏却是实打实把姜雪蕙当成大家闺秀来养的，诗词歌赋、礼仪进退，竟是无一不精！

只是她除了在几年前那场宴会上展现过，其余时候甚少在人前展露，有些人是记得她的，但人总是记得最高点的，不知道她的人大有人在。

如今却因在宫中不得不应答先生们的提问，且因不了解宫廷的情况，不敢像楚安瑜那样敷衍，只能拿出十分的认真，轻而易举便赢得了先生们的惊叹。

现在的先生们和刚入宫时遇到的那些可不一样了，经过赵彦宏的事情后，众人大约也知道谢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所以明面上不敢阿谀奉承萧姝了。

姜雪蕙又是姜雪宁的姐姐。

在这宫里谁人不知道姜雪宁受乐阳长公主的照拂？他们倒是有心想要奉承两句，可姜雪宁都要补课了，他们也夸不出口啊！

这下好，来了个姜雪蕙。

刚刚合适。

一来她是姜雪宁的姐姐，被乐阳长公主破格选入宫中；二来礼仪周到，温婉贤淑，不会给先生们难堪，不像姜雪宁就是个刺头儿；三是学识过人，熟读诗书，实在难得。

先生们自然不再吝啬夸奖，对姜雪蕙大加赞誉。

不过断断二三日过去，刚入宫不久后的姜雪蕙，就已经成为了奉宸殿里颇受先生们偏爱、赞赏的香饽饽。

原本奉宸殿里是萧姝一枝独秀，楚安瑜除了时不时作画，让人知道还有个当年压过她的人知道她还没死。

如今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竟是渐渐压住了萧姝、楚安瑜的光芒，实在叫人啧啧称奇。

萧姝是不是高兴，旁人很难看出来。

但楚安瑜、姜雪宁上一世是和她过过招的，自然知道她素来的秉性。

往日能高高挂起、俯瞰众人，不过是因为没有谁能对她形成威胁罢了，可一旦感受到威胁，原本高高在上的淡然，自然会因为处境的变化而岌岌可危。

所以，只要一想萧姝现在的心情，姜雪宁就觉得心里畅快地不得了。

上辈子斗了那么久，她这一世偏偏又因那绣帕的误会对自己下手，自己当然不能太客气！

更有意思的是，姜雪蕙出身不如萧姝，虽然在奉宸殿里很受先生的喜欢，素日无半分骄矜，与总端着的萧姝不同，很得人喜欢。

连陈淑仪都愿意同她说话。

楚安瑜相较于真正好脾气的姜雪蕙，她是那种对谁都很好，但要是有人先动了她的蛋糕、与她撕破脸，她也不会手下留情，有仇不会留到来日来报。

且京中素来传闻，说姜家姐妹关系一向不好，姜雪宁在府里霸道跋扈，总是欺负这位性格软和的姐姐，因此同姜雪宁关系不大好的那几个，反而有意无意地接近姜雪蕙，想要与她结交。

——

这一日，楚安瑜正在流水阁沏茶，姜雪宁坐在她旁边。

远远地就听到陈淑仪、尤月等人回来时的声音。

“要我说，楚安瑜的才女称号也是几年前的了，现下经常被谢先生留堂，除了平时作作画，其余什么诗词歌赋感觉也并不惹眼，这称号，姜大姑娘也担得。”

是尤月的声音。

“如今姜大姑娘来了宫中，诗词歌赋如此精通。只可惜谢先生近日忙碌，不曾来授课，不然见了姜大姑娘这上等的美玉，必定十分高兴，这次等的终究是次等的，更别提朽木了。”

平日这个点楚安瑜不是在午睡，就是在奉宸殿偏殿，所以尤月声音是一点都不压着。

一群人走进了，还能听到姜雪蕙不咸不淡的话。

“楚三姑娘毕竟是谢先生亲点的第一才女，雪蕙怎能与之想比，尤姑娘过誉了。”

陈淑仪和楚安瑜早就达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自然不介意添把火；“谁知道呢，说不定谢先生见到姜大姑娘，就觉得这个名头姜大姑娘也当得了呢。”

楚安瑜静静地听着，握着茶杯的手不禁紧了些，茶桌上还摆着一卷书，

姜雪宁神情却冷了下来，拿了一个新茶杯，烧开的热水往里灌。

稳稳地端着茶杯，神情自然地站在一旁，等着她们。

待几人走进，目光冷若冰霜，眼神像是能把人杀了一样，一把抓住尤月，竟直接泼了上去。

尤月有过一次经验了，看着姜雪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手里的茶还冒着热气，姜雪宁刚动了步子，要往她身上泼时，便举起衣袖护住脸部。

滚烫的茶水渗透进面料里，尤月面色发白。

姜雪宁要毁她容！

这要泼在脸上，高低得烫伤。

姜雪宁颇不给面子，轻蔑地看向她们，冷冷道：“几位的话，等到明日，我必然一字不落禀告给长公主殿下。”

“你！”

尤月真想撕了她的脸！

陈淑仪和尤月完全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来，当面用打小报告作为威胁。

楚安瑜冷眼旁观，轻轻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拿起书起身朝殿门走去。

“谢先生如何做想我不知，尤姑娘是觉得在重阳宴上得了长公主亲点的诗画第一，便有资格狗叫，我劝你还是多去看看那些名画诗集。”

她亲笔的画作，在其中也是能排得上号的，便是几千两的银子也值。

尤月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她琴棋书画比不得姜雪蕙，比不得萧姝，更比不得楚安瑜。

“我是圣上亲封的清平县主，诋毁县主，藐视皇恩，陈姑娘，你说该当何罪？”

陈淑仪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圣旨铁证如山，她还能说什么？更何况，见到县主她们这群人该是要行礼的，不过是楚安瑜不在意，所以她们这些人才不用行礼。

站在众人之中的周宝樱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楚安瑜，软软糯糯地问道：“楚姐姐这是又要去学琴吗？”

楚安瑜扫过陈淑仪，缓缓道：“我去看看谢先生在不在。”

谢危上回同她说，让她次日去补课，可第二日她到了，谢危却没有到。

宫人们说前朝事忙，抽不开身。

连着好些时日，他都没有再现身奉宸殿，一堂课都没有上。

按理说楚安瑜自可不去偏殿学琴了，可她不知道谢危什么时候忙完，宫人们更不清楚，便只好每日去一趟偏殿，等上一刻。

谢危若不来，她再走。

楚安瑜懒得搭理她们，径直从陈淑仪身旁走过，压根没把这乌泱泱的一群人放在眼底，往奉宸殿去了。

姜雪蕙虽经常出席宴会，却甚少能见着楚安瑜，她心底其实对楚安瑜带有一声仰慕。

当年盛宴，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她是精通诗词歌赋不假，但人无完人，不能做到各方兼顾。

但楚安瑜做到了，那时她站在台下，望着台上，心底是佩服的。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