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龙颜获准传妙丹

将至海面，狴犴将珍珠收于掌中，与狻猊化作一黄一红两道光，直潜入海。

至宫门，门前把守的十二虾兵作揖：“参见五殿下，四殿下。”

“免礼。”狴犴道。

众虾兵有点犹犹豫豫，但仍保持作揖姿势。

狴犴有些尴尬。

“免礼！”狻猊不耐烦道。

“谢五殿下！”众虾兵齐刷刷恢复原姿。

“怎么？就谢我，不谢我四哥啦？”狻猊言语中透出怒气。

狴犴手捏着衣角，他真想堵住五弟的嘴，再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敢不敢！”

众虾兵忙转向狴犴：“谢四殿下！”

狴犴拉着五弟刚要进门，一虾兵伸手拦住。

“何事？”狻猊更加不耐烦。

“启禀五殿下，琳王妃娘娘要您一回宫便去见她。”

“我母亲？”狻猊微诧。

“今儿这一下午，娘娘四处找不到您，打听到您出宫了，而且还是去找四殿下……”

“这，这谁告诉她的？”

“呃——”众虾兵面面相觑，“小的们也不知道……”

“娘娘于是派人出宫去找，并吩咐小的们，若看见五殿下回来，就告诉五殿下去见娘娘。娘娘说，您和四殿下之间……”一虾兵继续说道。

“我知道了。”狻猊打断他，“那——她情绪还好吧？”

看见众虾兵战战兢兢，欲言又止的样子，狻猊倒吸一口凉气，与狴犴进了宫。

“看来大事不妙了，我母亲要发火了。”狻猊冲狴犴无奈地笑笑，“要不你先去忙你的吧，四哥。我母亲那边，我看着办吧。”

狴犴点点头：“替我向五娘问安。”

“嗯。”狻猊握着狴犴的手，“别担心，总有一天，我母亲会对你放下成见的。”

狴犴点点头，不再说话。

狴犴知道，自他母后去世不久，五娘便对他充满了嫌恶，再也不准五弟和他来往，每发现一次，便往往大发雷霆。五弟每次来找他，都是躲着五娘的。

狴犴径直往金碧宫去。

“想必四殿下是来见龙王的吧。”金碧宫门前侍卫执枪而揖。“龙王政务繁忙，恐怕无暇抽身。”

狴犴轻笑一声。

“四殿下请回吧。”侍卫又揖道。

忽然宫内传来一声似是杯盏摔坏的脆响。狴犴吓了一跳。

“准是小厮们做得不好了，惹得龙王龙颜大怒。”侍卫低声解释道。

又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声。

“你拿来的是什么破箭！”是龙王的声音。

“龙王恕罪！小的这就去给龙王拿几支上好的箭，保准飞得稳，命得中！龙王恕罪！”

“还不快去！本王和爱妃正急用呢！”

这些话，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龙王这是在投壶吧？”狴犴微笑，“方才你还说龙王在处理政务。——我请求见龙王。”

侍卫脸都黑了：“待龙王气消且兴尽了，下官便去禀报。”

于是狴犴等在门外。

动静没了，侍卫进去禀报。好一会儿过去了，侍卫才出来：“龙王准见。”

狴犴进去了，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转过屏风，他看见父王正翘着腿坐在龙椅上，两臂随意搭于把手，双目闭上，举止之中，眉目之间，尽显王者不可一世的威严与咄咄逼人的气场。

狴犴低着头快步轻走上前，跪拜道：“儿臣参见父王。”

“如果还是为了用凝元丹的事，那就走吧，本王决不同意。”语气中是满得将要溢出的冰冷。

“父王，”狴犴稍仰头，对上父王的目光而又立即躲闪，低下眼眸去，“上次之事，儿臣惹父王生气，实在对不起父王。但此次，儿臣……非为此事。儿臣只是有宝物要献给父王。”

龙王睁开眼，把翘着的腿放下。

“你起来说话。”

“是。”狴犴起身，摊开双手，手中现出那颗宝珠。龙王一见那珠，立即从龙座上弹起。

那宝珠在狴犴手中，流光溢彩。龙王走近，从狴犴手中接过那珠，细细端详。

“父王，这是圣光灵珠，和灶君献给玉帝那颗是一样的。”狴犴低声道。

“哦？”龙王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灶君向玉帝进献了珠宝啊？”

“呃——儿臣近日略有听闻。父王，您看这珠的质地，纹路，是圣光灵珠特有的纹路啊。”

龙王顺着狴犴所指，细细看那珠，渐渐两眼放光，目不转睛，只恨自己眼珠不够大，不能将那珠宝的光辉尽装入自己眼底。

狴犴等待着父王的反应。

“犴儿，”龙王的目光始终不从圣光灵珠上移开，“这珠，你哪儿弄来的？”

“儿臣偶然在龙宫外捡到，识得是圣光灵珠，听说这珠的珍稀之处，特来献给父王。”狴犴小心地观察着父王的神色。

“好，好，好珠！好珠！”龙王喜笑颜开，“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呀！正如那灶君所说，吸天地灵气，沐日月精华，可消灾致福，延年益寿啊！这下，玉帝有的宝贝，本龙王也有了！原本独奉于灵霄殿的珍奇，如今我东海龙宫也能受用了！——这回啊，咱东海龙宫也算是出息了一回，不总是被天庭压一头了！”

“犴儿，你说是吧。”龙王目光总算从珠宝上移开，转向狴犴。

“是。”狴犴低声道，勉强一笑。

“做得好，犴儿！本王当给你一些赏赐。”龙王笑道。

狴犴心中大喜。

“父王，儿臣不要赏赐，儿臣只求父王一件事：儿臣仍欲将凝元丹用于玄泠修炼，恳请父王恩准。”

龙王笑容乍凝：“原来你还是为了这事而来的。”

“是。”狴犴心中一紧。

“诶——”珍王妃从一间侧室里走出来，来到龙王身边，“龙王，方才听得，您得了一颗上好宝珠。臣妾道喜了。”

“儿臣参见二娘。”狴犴揖道。

珍王妃不理会，继续笑盈盈地向着龙王：“臣妾刚一如厕的工夫，这犴儿可就来了。而且这一来吧，臣妾也不好意思陪龙王继续投壶了。不错，会挑时候，可真是聪明机灵着呢，怪不得是王后姐姐生养调教的。这嫡出的儿子呀，可就是不一样。”

狴犴不言语，按他自小在龙宫多年的经验，这种时候，不说话是最好。

“只可怜我那王后姐姐，命苦呀，年纪轻轻，便一命归西了。命啊，何如此不公啊！”

这话同时戳到了龙王和狴犴的痛处，尤其是狴犴，他最怕别人提这件事。

“王后姐姐指不定还能再多活几日，甚至几月、几年啊，可惜犴儿你……”

“别再说了！”龙王一拍案桌，“你，你成心要气死本王是吗？”

“臣妾不敢，龙王恕罪。”珍王妃忙答道，“臣妾思念王后姐姐心切，只顾感伤，不曾想气到龙王了。”

“父王，您别怪二娘了，咱们还是继续说儿臣那丹的事吧。”

“噢，那凝元丹啊。”珍王妃笑道，“其实呢，龙王，不瞒您说，臣妾方才如厕毕，看见您和犴儿正说着话呢，不便打搅，便在一旁听着。刚才龙王和犴儿说的，臣妾已知了。依臣妾看啊，龙王您不妨就准了吧。”

狴犴微惊，他本以为二娘要来阻挠，毕竟她以往常在龙王面前对狴犴的事强加干预，处处为难他。而如今，二娘竟帮着他劝父王同意。

“龙王您想啊，这凝元丹本是犴儿出生不久体弱多病时，太上老君念在与您的交情而赐的……”

“诶——准确地说不是与我的交情……”龙王连连摆手。

“不看在龙王的交情，还能看谁的交情？自然是龙王的威望与地位博得了太上老君的示好啊。”珍王妃环着龙王的胳膊。

“龙王且继续听臣妾说。这太上老君踢与狴犴凝元丹是用来给他防病保健的。一旦他生了重病，服了这丹便可病好。而狴犴只是幼时多病。他长得稍大些后，除了偶感风寒、水痘之类的小疾，再未有过重病，这身体呀，好着呢！”

“所以啊，要指望狴犴留着这丹给自己用，怕是一辈子都用不着了，那多浪费呀！而太上老君说过，这凝元丹不仅能治病，还有暂抑束魂索功能、增强法力的作用。依臣妾看，拿出这丹培养一个为咱龙宫效力的妖，即便这妖实力不强，但总比让它白白烂在狴犴手里好！”

“是啊，父王，二娘说得对。”狴犴大喜，心里对二娘满是感激，附和道。

“爱妃所言有理。可是啊，除了犴儿，宫中其他人——众妃、本王的其他儿子，乃至本王，都会生病的啊。必要时，这丹可拿给咱其他人治病用，或给咱其他人增强法力。若说浪费在一小小水族身上，本王反正是舍不得！”

“父王，”狴犴嗫嚅道，“这丹是太上老君赐给儿臣的，是儿臣所有的。太上老君说，其他人，不能支配……”

龙王脸顷刻阴了。

“而且，儿臣献上圣光灵珠，父王您说了要给儿臣赏赐的，儿臣只求父王准了此事作为赏赐。”狴犴再次跪下，叩首。

龙王抄起一只空茶杯，朝狴犴砸去。狴犴惊疑之中一躲，一声脆响，杯子在他身旁碎了一地。

狴犴保持跪姿，低下头，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

“犴儿啊，你可不能这样跟你父王说话啊。”珍王妃责怪道。

“龙王息怒，这犴儿这多年来没娘管教，性子野了，不知分寸。回头臣妾再多派些下人去好好管教管教他，让他多识点礼数，做个好儿子。”

龙王点头。

“依臣妾看啊，这圣光灵珠，本就有去病保健的功效啊，”珍王妃对龙王道，“有了这珠，龙王和咱众妃、众子自然身体康健，还需要啥凝元丹来备治病之用呢？况且龙王贵为龙宫之主，四海之首，天庭位高权重之神，四体康直，千秋鼎盛，加上这珠的功效，依臣妾说啊，龙王这余生哪里还用得到此丹呢？”

“那本王众妃、众子呢？”龙王忧道，“尤其是本王那最小的儿子，他尚年幼，保不准病多呢。”

“螭吻？”珍王妃道，计上心来，“说来也是。要不这样，龙王，把这丹一剖为二，一份留着，另一份给那老乌龟修炼用。”

“剖了？”

“是啊，龙王。咱龙宫太医院那个首御医，他会剖丹术啊。经他手剖过的丹，两半经过一段时间，都各能愈合为一颗完整的丹，虽然这样得到的半丹效力稍有削弱。”

“这样一来，龙王您准许将丹用于水族修炼，可向整个东海彰显您的慷慨大度、关爱子民啊，东海水族感佩于您的恩泽胸怀，自然更加忠心地为您效力啊！同时，咱还留着另一半丹，这半丹差不多可当一丹用，可备后需啊！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有理，有理！”龙王笑道。

“但是这剩下的半丹，当交给龙王。”珍王妃道亦笑道，“省的狴犴头脑一热，又拿哪儿去浪费了。况且要不是看在龙王的面子上，太上老君哪能赐给他这丹呢？”

“你还有话说吗？”龙王看向狴犴。

“回父王，儿臣十分赞成。”狴犴将丹取出，双手呈上，仍低着头，眼泪已干。

龙王大悦，取过丹。

“好！来人，叫首太医来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