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珠双子赴圣湖（下）

二人并排走在一起，狴犴不自觉地牵住了狻猊的手。面对五弟疑惑的眼神，狴犴莞尔一笑：“我怕。”

狻猊一愣，嘴角微翘。

“胆小鬼！”语气中几分揶揄，几分嗔怪，几分怜爱。

“怕还撇下我，一个人去了——你够坏的！”

狴犴还想反驳几句，却忽然发现前方引路的那银羽一直抖动，起初是轻微地颤动，其朝向还恒定，而后便剧烈晃动起来，旋转，翻滚，横冲直撞。

二人大惊，狴犴怕银羽跑丢，先去将银羽收回于手心，手心的银羽仍旧抖动，如受惊的孩子，在摇篮里撒泼打滚，以求安慰。

“怎么会这样？”狻猊抓住他四哥那只托着银羽的手，“什么鬼！这破羽毛怎么了？罢工了？”

“我不知道啊……”

“试试我的这支。”狻猊说着摊出手，手中出现了另一支银雀羽，与狴犴那支一模一样。

狻猊念动咒语，银羽离开他手掌，升起，很快银羽便忽地坠落，在狻猊手中疯狂地滚动，绻缩成一团，比狴犴的那根银羽反应剧烈得多。“这……怎么回事这是？灶君给我的明明是真的通灵雀羽，我亲自看见是从他养在府中的神鸟唤天银雀身上拔下来的，不会有假……”

二人感到大事不妙。只觉周围阴风阵阵，凄神寒骨。环顾四周，只见万树极无规律地摇曳，发出此起彼伏蔌蔌的声响，仿佛受了惊吓或创伤。树上的白花花瓣纷纷飘落，随着阴风周周转转，枝桠间没有飘落的白花也黯然失色，萎蔫下来。

“怎么回事？”狴犴皱眉道，“方才我一人初进这片丛林的时候，这些花开得正旺啊，而且没见一朵落花。还有这风，怎么这么阴冷……”

“这样的话，确实蹊跷。”狻猊说，“刚才银羽一直朝这个方向，我们不妨就这样向前走，这应该就是去往天摇圣湖的方向了。”

“嗯，”狴犴抓紧了狻猊的手，“小心。”

他们继续向前走，观察的周围的每一个变化。穿过丛丛的树木，树丛越来越稀疏，终于，他们看到一片湖泊。湖泊极广，极目远眺，望不到边，湖水共蓝天一色，汇成一片苍茫，湖面水似不动，平滑如玉，又似仙女梳妆的镜子，只是仙女不知何处去。湖泊周围，稀树掩映。

“看来这就是灶君告诉我的天摇圣湖了。”

“啊——哈——哈——哈哈——”四周传来阵阵尖厉的声音，似笑又似哭，似哭又似笑。紧接着从四面八方钻出无数白影，二人定睛一看，是人的形状，他们双脚离地，飘在空中，周身苍白如灰土，没有血色，每个人身上都披一件白袍。

“是鬼！”狻猊先反应过来。

一众白鬼阻在二人面前，上百双空洞无神的眼直钩钩地盯着他们看，时不时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什么，不一会儿便蜂拥而上，朝两人这边冲过来。

狴犴一把将狻猊拉到身后，自己横在前面，手中变出法器疾风扇，张开对准众鬼猛地一扇。金浪一阵，将众鬼击退几丈远。

狴犴那一扇没有用多少功力。他不知众鬼靠近他们的意图，不知他们是欲攻击还是有别的企图，不想误伤，因此只动用疾风扇三成法力击退了他们。

被击退的众鬼发出猛烈的号叫，仿佛在表达对被攻击的不满，又仿佛在宣告自己领地的主权——不容外人侵犯。

几个鬼蠢蠢欲动，想发动第二次进攻，被其身边的群鬼拦住。又是一阵交头接耳。他们偷偷地说着什么，狴犴听不清，只见他们不时转过头来瞄他，眼中凶光似乎少了些，甚至有的目露恭敬的神色，又或可能是怯色。

“四哥，他们这是……怕你了？”身后的狻猊拉拉狴犴的袖子，笑道，“这些鬼还真就是欺软怕硬的孬种！咱给他们点颜色，他们就不敢动咱们了。”

“别轻敌，”狴犴严肃地低语，“先弄清楚他们意图。”

“你们是哪儿的鬼？你们不去阴间报道，投胎转世，怎么聚集在这里？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想要害人，还是另有所图？”

众鬼又一阵叽叽喳喳，终于，一鬼站出来，用鬼特有的沙哑尖厉的颤音说：“我们没有要害人性命。”

“没有！”“没有！” “没有！”众鬼呼应声此起彼伏。

“没有害才怪！”狻猊在狴犴耳边低语，“我先前与你说过，几个大仙的下属来此便遇害了，死不见尸，极可能就是这些恶鬼害的！他们要不害人的话，刚才攻击我们干嘛？——不如直接干掉他们！”

狻猊从狴犴背后走上前来，与狴犴并肩站着，手中红光一闪，变出三只飞刀——他的法器“飞焰刃”，火红的刀柄，盘附着焰状花纹，刀身精巧别致，白刃透着红光，像英雄好汉俊朗白净的面庞中透着奔腾的血色。

三指一拨，三刀齐飞，焰光似箭，直奔众鬼。

众鬼立即化作一道白烟，飞焰刃穿烟而过，直插在其后的树干上，身带的明焰在树干上熊熊燃烧，噼里啪啦，三团火，如三朵血色海棠。

似乎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惨叫，二人不知出自哪里。

众鬼化作的白烟扑向那三团火，缠卷缭绕。顷刻，三团火突然同时熄灭，树干上暴露烧出的裂痕，像老人被岁月雕琢过的枯瘦的手掌上裂开一个大口子，触目惊心。刀刃插在口子里，又深又牢。白烟继续抚过那树干，树干上的裂口自外而内愈合，将那三把飞焰刃吐瓜子壳一样吐出。

“再来！”狻猊惊讶之下又甩出了三把刀。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白烟没有让刀穿其而过，而是翻卷成一股飓风，将三把刀卷进。三把刀被风翻卷，如同蒲公英随风周转，不能自持。忽听得一阵爆烈之声，只见白烟将三把刀朝狻猊这边弹出，刀刃直对着狻猊。

“收！”狻猊欲召回他的法器，可飞焰刃朝向依旧。情急之下，狴犴将狻猊朝自己这边拉过来，狻猊方才躲过。刀刃插在身后的岩石上。

“怎么回事？我使唤不动我的法器了？”狻猊怒道，“这些个天杀的……”

话还没说完，那白烟又化回群鬼，嘶吼着朝二人这边冲过来。

又一次，狴犴把狻猊护在身后，掏出疾风扇张开横在胸前，一张金光之盾挡在面前。众鬼甚至没有朝金盾进攻，陆续绕开来到狴犴身后，攻向狻猊。狻猊使出两掌飞弹，击退了两波鬼，被击退的鬼没有丝毫犹豫，继续向狻猊发动猛烈的进攻。狴犴转过身，奋力挥扇。狻猊朝众鬼打着一波又一波飞弹。众鬼退后，上前，再退后，再上前。众鬼似乎生命力极其顽强，每次受攻击后都不似受伤的样子，似乎不知疲倦，每次被击退都再度进攻。

数十回合过后，众鬼气焰方弱下来，不再上前，但个个眼里仿佛有仇一般，浑浊空洞的眼睛凶狠地盯着狻猊，似乎要用自己目光的利剑，把他望穿。

没有鬼盯着狴犴，所有的鬼都无一例外盯着狻猊。狴犴觉得奇怪，他紧拉着狻猊的胳膊，手心汗涔涔的。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们又说不害人，那为什么攻击我们？”

“你旁边这位攻击了我们。”一鬼声平静地答道。

“那最初也是你们要来攻击我们的！”狴犴怒道。

“我们是为了守护我们的家园，我们要阻止外人入侵，所以才攻击你们——不，准确地说，是攻击你旁边这位。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另一鬼答道，言语中略带恭敬，“你总是和他站一起，搞得我们很难办。”

“诶？四哥，莫非你认识他们？”狻猊胳膊挣脱了狴犴的手，“这些鬼，你的人？”

“我的人？你想什么呢！我都不认识他们，谁知道他们怎么这样说？”狴犴一头雾水。

“我们没有想侵占你们的领地。”狴犴随即向他们说明了来意。

“前几波来这里的人，也是这个理由。珍珠，我们可以给你。但是你，你旁边这个人，得跟我们走一趟。”一鬼说道。

“去哪？”狻猊问道。

几声轻蔑的嗤笑。

“他，”那鬼指着狴犴说，“我们得带去见我们洞主。”

“至于你——”那鬼对狻猊冷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至于什么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放肆！”狻猊怒道，“我告诉你们，我们，是堂堂东海龙宫王子，而你们，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孤魂野鬼，说话对我们放尊重点！想让我们去哪我们就去哪吗！”

嘶吼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众鬼再次排山倒海地扑向狻猊。

鬼数量众多，加上刚刚打斗了一番，两人筋疲力尽，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你们冷静点，我们可以谈判！”狴犴喊道。

众鬼不听，蜂拥而上，冲向狻猊，两人同众鬼打斗了一阵，终是没有力气了。眼看众鬼仍马不停蹄的向狻猊发起进攻，狴犴把狻猊扑倒在地，抱住他的头，趴在他身上，遮住他的全身，不让众鬼伤害他。

众鬼开始撕咬狴犴的身体，狴犴浑身钻心彻骨地痛，发出阵阵惨叫。

“啊——啊——啊啊——”

“四哥！四哥！不！”身下撕心裂肺的吼，拼命的挣扎。

众鬼还在咆哮着，翻腾着，撕咬着。

狴犴用尽全力将身下的五弟压住，制止他的挣扎。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他双眼慢慢闭上，一片漆黑，什么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