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满月

运气太好了——这是陈行一和蒲予安静下来之后两人脑海里同时浮出的事。

　　天渐渐黑下去，阳光和安全一点点被黑暗淹没。营地内的泥炉升了起来，松树枝烧出噼啪的响声。

　　蒲予蹲在炉子边烤火，火光映得他脸色通红。陈行一在一边啃刚出炉的烤土豆，顺手递到蒲予面前，后者蹲着发呆，陈行一把手晃一晃他才反应过来，接过土豆，小声的说句谢谢。

　　两人啃着土豆，黑夜里只有火炉的声音和远处时不时的丧尸低吼。陈行一抬头看了看月相，满月，怪不得这么安全。

　　两人间尴尬的宁静是由蒲予首先打破的，他的声音怯弱，完全像个小孩子：“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赵行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于是如实的回答：“我看出对你没太大敌意，就没打算对你下死手。”

　　“可是他们说……”蒲予神色游离，话说了一半又停下，赵行一凑近问：“说什么啊？”

　　蒲予声音又小了下去：“他们说在这个世界，除非你能杀了别人，否则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赵行一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嘴角忍不住向上：“那我对你怎么样了呢？”后者弱弱的回答：“没怎么样。”“那不就得了。”赵行一把土豆塞进嘴里，含糊的说。“你是个容易上当的…的…好人。”他本来想的词是“孩子”，卡了一下想改成“年轻人”，考虑到自己的年龄大不了多少，别扭一会又变成了“好人”。

　　蒲予听了一愣，声音不像之前那么低，不过吞吞吐吐的：“我…我…我是好人？”赵行一给予了肯定答案。蒲予又问了一遍，赵行一又答了一遍。前者好像是认识到了什么惊天秘密，消化了一会后，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谢谢。

　　“谢什么。”赵行一给脖子上的伤口简单消了消毒，又把蒲予拉过来处理他的伤口，后者并没有抵触，只是显得不好意思。

　　“你困吗？”赵行一像是不知疲倦的猎鹰一般保持着精神。“有点…”蒲予打了个哈欠，不过手上的刀握的很紧。

　　“困就睡吧，我守夜。”守夜是这个世界的基本求生需知，在许多条人命因黑夜中出没的丧尸白白丧生后，守夜便成了人人心中谨记的求生法则。蒲予犹豫一会，把刀递给赵行一，然后去睡了。

　　赵行一也没心再去了解蒲予了，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三点，进入了从首日23:00——次日2:00的所谓“死亡三小时”。成因至今没人知道，所有人都将这当做正常的自然现象对待。

　　今日满月，这“死亡三小时”可能还会好过一点。赵行一握紧刀柄，尽量在停留在月光下减小丧尸近身的威胁。丧尸从路边的灌木中出现，无理由的奔向他们的异类，后者举刀刺向要害，污血如注。

　　如此般的情景多次上演，一人能不费大力气的应付，今夜还不算凶险。只是一夜的看守让赵行一本就乱的西装上又添了血污，看起来更像是流浪汉了。

　　这个世界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恶劣的？恐怕很少有人能清晰的说出了。在科技还不能上天入地的时候，各种奇异现象的出现好像就注定了人类的命运。从灾难纪元前对超自然现象的大肆研究，到因魔法和异能引起的灾难性世界大战，最终在摇摇欲坠的文明世界上，丧尸疫潮成了压垮人类的最后一根稻草。战争的废墟上，飘荡着死寂无人的和平。

　　文明的荒唐并没有因为文明的发展停止而停止，反而，在残留的土地上，世界的原始尽数展现。权力与野心、混乱与秩序、反抗与固守，在殿堂的废墟之上搭台开演，人类的旧尸骨堆上用新牺牲品砌上了王座。

　　更多人则以艰难求生的姿态在黑潮前匍匐苟活，像是掉在海里的针一般，就算某天沉入泥沙也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活艰难而单调，没有时间让他们思考，他们作为自己生命的奴仆而存在，而反抗这种奴役的最终结果只能是死亡。

　　赵行一之前拜访过很多营地，希望他们能与自己抱团取暖，得来的是拒绝、恐吓和不怀好意的同意。在经历这些并侥幸活下来后，赵行一就不再去寻找其他人，转而将自己封闭起来，直到昨天在旧船里与蒲予的相遇。

　　凌晨四点整

　　“我来吧。”坐在树桩上稍作休息的赵行一的背后响起蒲予还没醒透的声音“你快去睡。”

　　赵行一只是看了看来人，随后把刀递给他，蒲予下意识想说什么，开口又忘了。等到人进了营地睡下，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想说的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