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退到一旁，让汇空和雷宇率先走进洼地。跟着哥哥和表弟往前走时，他心里感觉怪怪的，但他知道现在只能这样，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向猫魂许下的诺言，还因为他心里有深重的屈辱感。
黑影让我如此惨败，我以后岂能率领任何一只猫？
他们就要走到谷心尘的巢穴时，雷宇在一丛荆豆灌木边停下脚步。金雀毛正坐在那里，月云在检查她的伤口。雪枭和兰运晨蹲在一步远外，担心地看着。
“金雀毛，你回来了。”雷宇无比欣慰地说，“你的伤没什么问题了吧？”
月云将一簇毛轻轻抚回原处，代替小猫回答说：“她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她会康复的。”他又转向晴空，生硬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她在森林里的时候承蒙你照顾她。”
晴空礼貌地点头回应，不过他怀疑这只黑白长羽毛公猫的谢意并不完全真诚。片刻之后，当月云嘟囔道“不过她回自己的家更好”时，他对此更是确信无疑了。
金雀毛愤怒地从月云身边走开，浑身的毛都蓬松起来。“晴空对我很好。”她强调说，“他让我休息，后来又把我从陷阱中救出来。”
“陷阱？”雷宇惊声问道，并和汇空交换了一下眼神。“什么陷阱？”
金雀毛梳了两下羽毛，显然不愿意细说。“黑影将我推进一棵空心树里，然后把树洞封住了。”她不情愿地承认说。
其他猫都不约而同地对晴空怒目而视，让晴空感觉自己身上的毛瞬间直立起来。
“你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汇空问。
“不是我的错！”他迎视着大家责备的目光，抗辩道，“我甚至都不在那里！”说罢，他沉默良久，然后耷拉下肩膀。“我们能不能先想个办法解决问题呀？黑影已经发疯了——这点显而易见——而且疾病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蔓延。”
“是的！”锯峰说着走过来，“我们必须采取措施——任何措施都行！我不忍心看着谷心尘这样。”
“我有办法！”雷宇宣布说。想起星花告诉他的事情，他非常兴奋。“我刚刚知道，燃烧之星是一种草药！”
“对呀！”月云跳起来，“还记得猫魂说的话吗——‘利剑依然在毁坏森林’‘只有燃烧之星能让刀剑不再锋利’。如果这种疾病是刀剑，那燃烧之星就能治愈它。也许它也能治好谷心尘。我们已经试过其他所有东西……”
他的最后几个字几乎被雪枭和锯峰兴奋的叫声淹没了。
“我们必须去采一些回来！”
“我去！”
晴空失望地摇摇头，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抬高声音说话，以便压过小猫们的闹嚷声。“好吧，好吧，但这还不够！黑影怎么办？我们也必须对付他。”
“对。”凤影附和道，“别忘了，我们必须穿过公路，才能到达燃烧之星生长的地方，我们必须在森林里穿行。我觉得不打一仗，黑影根本不会让我们通行的。他肯定会让他的独行猫守卫边界。”
“我们作为一个集体来讨论这件事吧。”雷宇建议说，“晴空，我们需要知道森林里究竟是什么情况，然后才可能想出一些办法来。”
说罢，他蹦跳着向凤影身边跑去。凤影跳到瞭望石上，招呼其他的猫到石头边集合。汇空和他身旁的猫走过去。斑蓝打着哈欠钻出她的巢穴。闪尘和冰峰正在洼地的另一边分享一只兔子，他们放下猎物，急忙走过来。黑曜和豹斑最后一次扑向假想的猎物，然后停止训练，来到石头边。
兰运晨是唯一没有响应号召的猫。晴空看到他钻进了谷心尘的宿舍，意识到这只小猫一定正在照顾她。
此刻，落日的最后几缕余晖已经从地平线上消失，天色越来越暗，最早出现的星星已经在天上投下清冷的光。晴空仰望着星星，不知道猫魂们是否知道森林里正在发生的事。我们不能指望得到他们的任何帮助，他想。
大家都集合起来之后，凤影开口说道：“晴空，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晴空站到瞭望石下方，面对其他猫。“首先，感谢大家允许我回到洼地。”他说，“我觉得——”
“你怎样觉得不重要。”锯峰厉声打断他，“我们需要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把你所了解的有关黑影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吧。”
无论何时，只要一想到那只恶毒的独行猫，晴空就义愤填膺，说话困难。因此，他只好停顿片刻之后才回答。最后，他终于咬牙切齿地说：“他恃强凌弱，嗜血成性。他是只野猫，掌握了凶猛的格斗技巧，渴望掌权。他非常熟悉这个地方，还声称对这种疾病很了解——”
“那他不容易被打败。”冰峰若有所思地说，“我们需要制订一个非常完善的计划。”
晴空转向他可以托付生命的那只猫：汇空。“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他问。
汇空眨着眼睛，陷入沉思。晴空等着他回答的时候，注意到雷宇也在密切观察着汇空。
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办。晴空以前从来没有公开乞求过哥哥。这会是第一次吗？
“现在向黑影发起进攻为时尚早。”汇空说。然后，他看到锯峰又要张嘴插话，急忙抬起手，示意他安静。“不——听我说。黑影知道晴空已经逃出森林。”
晴空点点头。听到汇空用这样的字眼描述他的撤退，他心里很难受。
汇空环顾聚集在他身边的猫，继续说道：“因此，他应该能猜到你已经跑来求助。你不认为他会做好迎战我们的准备吗？他的那些独行猫都听他的指挥吧？我们胜利的希望不大。”
“我们试试吧。”黑曜嚷道。
“脑子！”豹斑用手轻轻拍了一下黑曜的耳朵。“你有什么别的建议？”他问汇空。
“我们要有耐心。”汇空回答说，“而且我即将提出的建议需要勇气。你们有吗？”他依次直视着同胞们的眼睛。
每只猫都情绪高昂地吼叫起来，吼声划破宁静的夜空，颤动的星星仿佛也能听到。晴空心潮起伏，对同胞们钦佩不已。
汇空真正懂得怎样鼓动猫去支持他！要是我也能做到这点就好了。如果我不是那么依赖划分边界，也许我们现在不会陷入这种境地。
接着，晴空抖抖皮毛，希望借此摆脱心中的悔恨，就像清理皮毛上的尘土和绒毛一样。现在去想自己过去能够做的或者应该做的，都为时已晚。
“我觉得我们应该这样。”汇空继续说道。其他猫向他靠得更近了。“我们应该去找燃烧之星。以前我们带回来的那些样品都干了，我们却一直没弄清楚怎样使用它们。谷心尘现在非常需要它。如果我们弄到它，就能治好任何生病的猫。这意味着我们的阵营更强大——我的意思是说，万一我们决定去攻击黑影的话。”
“可燃烧之星在公路那边。”雪枭质疑说，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里满是恐惧。
汇空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你已经放弃了吗？”
“没有！”雪枭义愤地说，“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小心。有猫死在公路上。”他又颤声补充道：“我不想让更多的猫死。”
金雀毛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同窝猫的耳朵。
“的确有猫死了。”汇空说，“但也有很多猫活着走过了公路。我们中间有些猫也去过燃烧之星生长的地方，也活着回来了。我们必须采回燃烧之星。这至关重要。如果我们不能治愈这种疾病，我们迟早都要死。就这么简单。”
闪尘一直坐在猫群后面，这时，他站起来，说：“你说得对，汇空。这个险值得冒。但前提是我们相信燃烧之星的疗效。我们是怎么知道它是一种草药的呢？”
“星花告诉我的。”雷宇回答说。
“那只猫！”闪尘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开始直立起来，“你真的相信她？”
“我相信！”雷宇跳起来，直视这只年轻的黑羽毛公猫，“我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那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愚蠢。”闪尘反诘道。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雷宇气愤地说，“你为什么就不喜欢她呢？你自己也无法解释这是什么情绪吧？”
晴空惊讶地听着两只年轻公猫的话。我还以为这两只小猫是朋友呢。现在，他们俩横眉冷对。更多的猫也在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仿佛和闪尘一样都不愿意相信星花。
我不认识这只猫，晴空心里想，但她肯定激起了某些强烈的情绪！
“够了！”晴空威严地说，“闪尘，你说得没错，我们没有理由相信星花，但我们也没理由不相信她。如果我们不及时采取行动，谷心尘会死的。”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反对声戛然而止。闪尘心烦意乱地耸耸肩，重新坐下。
“我来率领远征队吧。”雷宇说着上前一步，站在汇空身边。当汇空摇头拒绝时，他惊讶地眨眨眼睛。
“我们需要猫守卫洼地。”汇空解释说，“我们还不知道黑影可能会有什么计划。”
雷宇迟疑地点点头。
“锯峰，”汇空说着转向灰色虎斑翅膀公猫，“你愿意带队过公路吗？”
锯峰愕然地问：“我？”
晴空看着自己的小弟弟，心中同情和内疚交加。他从树上掉下来之后，我曾经认为他对任何猫都没有用了。现在，他自己也认定是这样了。
“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汇空鼓励锯峰说，“你愿意去吗？”
“我……我想去，汇空。”锯峰结结巴巴地说，“但我不能离开谷心尘。”
“胡说！”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营地另一边传过来。
晴空转过头，看到谷心尘不知何时已经挪动到巢穴入口处，正在听他们说话。
“你当然行，锯峰。”她继续说道，“你也应该看清自己的位置，去当一只领头猫了。”
“但万一……”锯峰刚要开口争辩，但声音又渐渐小下去，他不能把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说出来。
谷心尘叹了个气。“我不会出什么事情的。现在，到公路那边去，给我带些燃烧之星回来！”
“现在……你愿意去了吗？”汇空问。
锯峰转身背对着他，眼里噙满泪水，哽咽地说：“我愿意。”
汇空没再浪费更多时间。“我们今晚就必须行动。”他说，“锯峰，你和带去的猫出发之前最好先休息一下。你们应该在太阳出来之前到达公路。太阳一出来，你们就能看清要找的东西了。”
锯峰点点头。“谁和我一起去，汇空？”
汇空思索片刻，回答说：“你最好带上闪尘。”
闪尘看上去很惊讶，晴空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选择一只并不真正相信星花的猫去？但他随即意识到汇空有多聪明。在所有的猫中，闪尘最为怀疑，这意味着他会保持警觉，随时注意危险信号。
现在，这只年轻的黑羽毛公猫勉强点了点头。“好吧。”
汇空还在迟疑，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再选一只猫。但他还没开口，晴空已经疾步走到他身边。“我想去。”他说，“我以前去过那里，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燃烧之星。”
汇空和他正面相对，深深地凝视着他的双眼。最后，他回应说：“好吧。”不过他的声音中透出些许犹豫。然后，他又压低声音，继续说：“但你不能喧宾夺主。这是我给我们的弟弟布置的任务，我想让他有机会证明自己。你能接受这点吗？”
晴空吃力地吞了下口水，回答说：“我一定做到。”但前提是一切进展顺利，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补充说。
他环顾四周，看到雷宇正在其他猫中间走动，为营地设防。被选中去采药的另外两只猫则回巢去稍事休息。
我们团结一致的感觉真好，晴空想。接着，疑虑和担心又爬上心头，他不知道这些猫是否正在走向死亡。
黑影正等着我们去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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