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汇空醒了，在倾泻进他宿舍里的阳光中眨了眨眼睛。和他同睡一个宿舍的小猫们全都不见了。他们的窝是凉的。他们到哪里去了？他有些疑惑，忍着关节的疼痛，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但愿他们没有陷入任何麻烦。他永远不会忘记黄琳是怎么偷走这些小猫的，也永远记得在寻找小猫的时候，碧空是怎么被杀死的。而现在，黄琳又返回森林了……

汇空离开巢穴，看见太阳已经高高悬挂在空中。这是一个干冷的晴天，微风中还遗留着冰霜的气息。凤影一如既往地坐在她的石头上瞭望，闪尘和冰峰已经打猎回来，各自都有一只小鹿在晃荡着。三只新来的猫正在洼地中央练习捕猎动作。

我一定又睡过头了。汇空有些愧疚地想，回忆起每天总是他第一个醒来的日子。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把他从记忆中唤了回来。那是疾风的声音！

由于担心，他的羽毛竖了起来。他向疾风的巢穴走去，看见很多的猫正聚集在入口处。他的恐惧领时加剧，心脏开始评情就跳。他冲了过去，挤进猫群中。

他用肩膀开路，从锯峰和斑蓝中间硬挤了进去。他看见疾风的小猫语须躺在母亲的旁边。小猫的肚子可怕地肿胀着，鲜血正从她的嘴里和皮毛下的溃疡处滴落下来。汇空感到一阵恶心，深深的同情从他的心里油然而生

她得了那种病！

“我实在忍受不住了！”疾风呜咽着。她正站在几狐远外，倚靠在白鹰身上。“我不能再失去另一只小猫了！为什么生病的不是我？”

汇空看见兰运晨悄悄进入巢穴中，来到语须旁边，俯下身去，张开嘴巴，把一些搅拌好的草药放入病猫的嘴巴里。语须的同窝猫仔蛾飞和尘烬在母亲身旁焦急地看着。

汇空本能地跳上前去，将兰运晨从挣扎着的幼猫旁边推开，又把他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你在做什么？”他愤怒地问道，“离开那只小猫！她就要死了！”

兰运晨仔细地把搅拌好的药草放好。“我知道。”他回答说，“我在试着治疗她。月云说艾菊——”

“月云在哪里？”汇空打断他问道，“这事应该他处理，而不是你这样的年轻猫。”

兰运晨轻轻地用羽毛触碰着汇空的肩膀。“月云采药去了。我们一直在使用艺质，我们的集的艾菊快要用完了。我们需要更多的文菊，所以月云让我来负责这件事情。”

汇空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就是十足的傻子。“哦……”他喻喃地说。虽然他知道可怜的小语须已经没有别的希望，但他的直觉仍然在催促着他让兰运晨远离这只生病的小猫。兰运晨太待别，汇空提醒自己，他有自己要走的路。

“我打算把这些艾菊喂给语须。”兰运晨说着舀起咀嚼好的草药团。“不用担心，月云告诉过我要小心，不要碰到她的溃疡，或者让她对着我呼吸。”

当汇空看着这一切的时候，雪枭溜到他旁边，用翅膀碰了碰他。“语须会好的，对吗？”他焦急地问道。

汇空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些天，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他向白鹰和疾风走了过去，把翅膀放在悲痛欲绝的母猫背上，安慰着她。“羽须会好的。”他对她说，也希望自己能够相信自己的话，“你不能失去希望。”

疾风打断了他同情的话语，瘫坐到地上。“你说得容易。”她鸣咽地说，“你的小猫们都健康地活着。”

汇空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温柔地说：“我的小猫是活着。但我的伴侣不在了。我和你一样知道悲伤的滋味。你的孩子们还需要你，你必须专注地照顾他们。”

疾风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过头去，依然颤抖着。但是，白鹰感激地对灰翅点了点头，接着又咕咙地对他的伴侣说道：“我们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汇空抬脚离开了，留下那两只还处在痛苦中的猫。随后，他意识他的一个孩子仍然下落不明，便招呼来眼到他身旁，问道：“金雀毛去哪里了？”

“她去找我们的父亲去了。”雪枭回答道。

汇空心里一惊，不过他竭力掩饰着听到一个孩子把黄琳称为亲的心痛感觉。尽管这是事实，但……“等等，”他说，“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到森林里去？”

雪枭用手刨着地面，不敢直视汇空的眼睛。“锯峰说那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大家现在已经是一个大群体了，对吗？”

“可以这样说。”汇空回应说。但是，当他意识到他现在也不确定规则究竟是什么时，有些不知所措，禁不住想到黄琳过去的背叛——她偷走小猫，而且也许与碧空的死有关。

“不，这是不对的。”他又愤怒着说，并疯狂地四处扫视。当他想象到黄琳可能会对金雀毛做出的事情，以及那只小猫在没有他或其他同族猫陪伴的情况下可能在森林中遭遇的危险时，阵阵恐惧向他袭来。狐狸、狗、外族……她有可能遇上任何一种！“我们必须组建一个搜寻小组，我们必须把她带回来。”

他看见了锯峰。他弟弟已经跑到谷心尘和其他新成员中间。他成严地一摇尾巴，示意锯峰到他身边。

“怎么了？”锯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问道。

“金雀毛——我的孩子出去寻找桃花族猫黄琳了。枭眼说是你同意她那样做的！”

锯峰吃惊地瞪大眼睛。“是的，是我同意的。这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汇空惊呆了，“你竟然让她去？她还只是一只小猫！”

锯峰开始不安起来。“对不起，我以为那应该没问题。毕竟，黄琳是他们的目亲，而她也不再是一只柔弱的小猫了。”

汇空不得不承认弟弟说的没错。小猫们正在长大，而且金雀毛总是知道她想要什么，就像她的母亲那样。

当汇空仔细回味刚才锯峰说的话时，他的心怦怦直跳。这听起来是有道理，然而……“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母亲了。”他说，“我就是他们唯一拥有的。我必须保护她。”

锯峰抽了抽耳朵，表示他已经听懂。“的确如此。”他轻轻地回答说，“但是，小猫们差不多已经长大了，他们已经不再是无助的幼猫，他们已经到了能够自己做决定的年龄。而且他们三个都曾经想过和黄琳一起训练。”

汇空摇了摇头。“但是，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锯峰问道，他蓝色的眼睛里闪现出戏谑的表情，“你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汇空，不管你怎样努力，你都不可能远保护任何一只猫。这也是我必须吸取的教训。”

汇空看着他，想知道这只年轻猫是不是在理怨自己过去明他的方式。的确如此，我以前总是想保护他。但那样做有什么不妥吗？

然后，他把头偏向一侧，体会着弟弟所说的话。“你的意思是什么？”他问道，“你必须吸取的教训？”

锯峰凑过来，靠近汇空，由于兴奋，他的声音颤抖着。“我有一个消息。”他宣布说，“我想让你成为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虽然还点早，但是我已经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我要当父亲了！不久我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汇空向后退了一步，盯着他。在自己的意识中，锯峰仍然还是那只从山洞中跑出来，在旅途中需要照顾的柔弱小猫。而现在，他就要有自己的小猫了。

“和谷心尘的？”他问道。

“对，当然是和谷心尘的。”锯峰腼腆地承认说，“我们彼此相爱，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她挑战我，我们相互学习。我只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好父亲，像你对碧空的小猫那样。”

汇空几乎没有听到他最后的话。他凝视着锯峰，意识到弟弟看上去很幸福，而且这种幸福是他们从山地出来后从来没有过的；他的皮毛和眼睛闪着光，而且他几乎不跛了，他从树上掉下来之前曾经拥有的自信似乎又回来了。

我答应过寂雨会照顾好锯峰，他沮丧地想，我已经尽了我的最大努力实现这个承诺，但我这么强烈地保护他，是一直在控制着他吗？

当汇空仍在深思中的时候，雷宇阔步走进了营地，月云紧跟在白羽毛公猫后面，他们两个都带回了草药。汇空抬头看去，想起兰运晨曾告诉他月云出去采药了，但他没有想到雷宇和他一起去了。

我肯定睡过头了，而且没有一只猫想着把我叫醒。

雷宇和月云走过洼地，带着草药走进疾风的巢穴。然后，月云留下来检查语须，雷宇返回来，走到营地中间，向四周环视着。“大家在瞭望石那里集合。”他对同族猫们说，“我有个通知要宣布。”

汇空跟着他走过去，坐在岩石下面。这时，其他的猫也聚集过来了。雷宇跳上去，站到凤影旁边，静静地等着，直到所有的猎都集合好。

“我们必须格外警惕这种疾病。”他开口说道，眼神有些焦虑，“从现在开始，除了月云和兰运晨，不允许任何猫接触语须。”不等棕色母猫开口反驳，他又加了一句：“不行，疾风，即使你和白鹰也不行。”

当疾风挑战地怒视着雷宇的时候，汇空能够感觉出她的悲痛和愤怒。但是，白鹰用尾巴尖抚摸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疾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放松些了。

“而且，我们出去打猎的时候，也必须小心。”雷宇继续说，“不要去抓捕看上去有病的猎物。即使饿着，也比把疾病带回营地要好得多！”当猫儿们开始低声议论的时候，雷宇点了点头，接着说，“就这些了。”然后，他从岩石上面跳了下来。

汇空捕提到他的目光，示意他到一边去。“语须是什么时候始生病的？”他问道。

“昨晚月高之后。”雷宇回答说，“你睡得很熟，所以没有一只猫叫醒你，”他接着说，看起来很优愁。“但是听着，月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疾病。我们对这个病目前没有治疗办法。我也很担心疾风——她还在为她失去的第一只小猫悲痛。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只有让时间帮助她恢复，汇空刚想张口回答，但又意识到这样做不对，雷宇应该正在努力思索他自己该怎么办，而不是在向其他的猫征求意见。“嗯……你可能最不应该问我。”他结结巴巴地说，“我现在也很悲痛。”

雷宇将翅膀从汇空侧腹上拂过。“我很想念碧空。”他喃喃说道，然后走过去探询语须的病情。

汇空看着他走开。他觉得周身不适，好像有一整窝蚂蚁在他皮毛中爬。如果我留在雷宇的营地里，如果我总是在这里给他提供意见，我会阻碍他成为首领吗？

汇空叹了口气，转身背对已再次聚集在疾风巢穴外的猫群。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帮助语须，他也不想去妨碍那个悲痛的家庭。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爬上通往洼地外的斜坡，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出去捕猎。

但是，走到营地边缘时，他停下了脚步。他看见远处有一只猫正快速穿过高沼地，径直向他跑来。那只猫的翅膀拖在草地上。当汇空注视着的时候，他被一个草丛绊倒了，打了个滚，然后爬起来一直跑。很明显，有某种巨大的急追感在推动着他。

只有疾风才有这样的速度……但那不是疾风。

当那只猫走近的时候，汇空看出他又脏又乱，羽毛凝结成块污迹斑斑，好像刚经历过一场恶斗。

然后，汇空认出了来者，顿时大惊失色，像被推进了冰水之中。

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