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迎福好运到

——1——

塞在吴邪随便找来的二手尼桑里堵在原地已好几小时。我看了看前方连绵不断的车，看了看在前座淡定的吴邪，看了看身旁和我一起被年货簇拥的族长，又看了看已经释然并下车打探情报的胖子。

“吴邪，你说我们真能在你爸妈之前回村吗？”

他点上一根烟，看窗外划过的风景，“不好说。如果真到不了，那村子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我非得给二叔打出屎来。”

“小花他们到哪了？”

“已经上飞机了，还真可能比我们先到。”

这时胖子带着一身汗回来，告诉我们根据情报显示，是一东北卡车司机撞到鸟，他也吓一跳，然后不小心把车给崴出去了。

我知道福建这地方信这些，更何况正逢年关口，给谁碰上也都不顺心。

心想偷偷察言观色一下在旁边闭目养神的族长，结果他早醒了，我看向他时正好和他对视。不知为何感到心虚，所以说话也有些莫名其妙，“族长你怎么看？”

族长眨了眨眼睛，他刘海有些长，微微超过眉毛。我觉得过几天该带族长理发了。

正准备找吴邪胖子商量对策，却发现胖子也盯着族长刘海看。

“我们小哥…”

胖子刚开口，我和吴邪马上打断。

我说，“胖子妈的你别想再给我们乖乖族长剪头发。我现在已经是保皇党了，保护族长刘海党。”

吴邪说，“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没说错，胖子你上次给小哥剪的和什么似的，刀下留男啊。”

胖子不得民心，随即大喊，“天真，妹子，你别不信。胖爷我年轻的时候那剪刀左剪地头蛇，右剪通天龙。”

“就是剪不了头是吧？” ，因为看路短时间是不会通了，吴邪说步行回村，所以我在往车下运年货的同时，补刀胖子。

族长，吴邪，胖子几乎人均背了三十几斤年货。我本来老当益壮也准备背他个二三十斤的，但因为前段时间脊柱骨裂，虽然好得快，但他们执意不让我参与，也只能作罢。

站在路边往不远处的山村往，不过稀疏几户人家。我夺过吴邪夹在指尖的烟，揣在包里。他先是愣神，而后笑着摇了摇头，站得离我更近了些。

走出马路，我们顺着山往下淌，走入稀疏的丘林。向那个小村走去。

我和族长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吴邪和胖子在后面三眼两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发誓真的没想偷听他们在说什么，但偏生有这样几句话传进我耳里。

“天真，你今年三十几了？”

他没有回答。

然后族长的速度无端快起来，我只得也跟着加速，因此后面的话听着并不真切。

但隐隐约约听到了我和族长的名字，所以我也不愿去猜胖子和吴邪究竟在说什么。

也许是年纪真的上来了，胖子最近时不时就会怀念我们过去那段冒险的时光，极少数喝醉的情况下会哭着说他要是走了，以后我和小哥吴邪该怎么办。

通常这时候族长会捏胖子后脖颈，让他昏过去。我曾问过族长的用意，他摇了摇头。

我心领神会，暗想，胖子是个好人，他会长命百岁的。

但每次吴邪的反应都令我心空。

这么多年了，他酒量比以前好了很多，已经很少酩酊大醉。但也许人在安心的情况下会放松是一个定律，又或许是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在小酌时他倒是常常和胖子一同大醉。

与胖子的嚎啕大哭然后被族长强制暂停不同，吴邪喝醉后更多的是难以言说。

一次小酌后，我和族长还清醒着，胖子醉的不省人事躺在沙发上大睡，吴邪静静地拿着手上的酒杯打量。

我眼神询问族长下一步指示，他说，“再等等吧。”

吴邪突然朝我走过来紧贴着我坐下，然后摸了摸我眉眼，断断续续地说着，“你……我……我……”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么多年了其实有些话是不用说出口的。

但我那时候可能脑子真的抽了，“吴邪，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话刚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我靠，我脑残了吧，说出这种会心一击的话。

吴邪眼眶越来越红，几乎下一秒就要“倾盆大雨”。但他居然忍回去了，或许他早就能如此，只是我印象里的他一直是那个吴三省家的小少爷。

他只说，好，你别让我等太久了。

冷风打到我脸上，强制性将我从回忆中剥离。那场小酌最后，吴邪笑着说他死前，爬也要爬起来用枪把我和族长毙了，他不想走在我们前面。

伴随着，我和吴邪之间的气氛古怪起来。虽然我并不想这么说，但确实有些暧昧。我心中有顾虑，他就等我放下我的顾虑，有些温水煮青蛙的意味。

想到这我有些无言，我这只青蛙被温水煮了十几年，这水居然还能继续煮下去。我没办法拒绝吴邪，他太苦了。他已经吃过时间的苦，和我在一起只会更苦，我想他活的开心自在。

——2——

我们四人闷头往村里走，一路上几乎没看到人。我心里纳闷，临近年关，在外务工的回也该回来了，这村子怎么死气沉沉的？

这样想着，吴邪看到从弄堂里走出来一个干瘦的老人。站在墙边，带着眼镜打量我们。

我也在打量他，总觉得十分面熟。可能是某一段时间的过客，但年纪大了模样有点改变。

“该不是打劫的？”，胖子说，“不会要打劫我们的腊排骨吧，我靠我就说出门在外不要露富。”

吴邪快步前进，可能他余光也看到了那老人居然跟着我们，“他妈的他看起来都九十了打个鸡毛劫？我们长得看起来是有多弱？”

“诶，天真你这就不懂了吧，强龙难压地头蛇，康熙爷下乡也得给村霸欺负。”

我闻言默默接了句，“你不是说你剪刀左剪地头蛇右剪通天龙吗？”

胖子一下失言。

而后生硬地转移话题，“他要以为我们是贼就真牛逼了。谁家贼这么励志，背个两百斤东西在村里乱逛。”

他脚下呸了一口，我们刚准备再加点速度。因为那老人一看就有故事，我们现在最想逃离的就是故事。

但那老人估计也是真快跟不上了，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合字路上的朋友，能不能帮个忙？”

我们都停下来，就看见老人朝我和族长走来，并不看吴邪和胖子，“看你们两个走路的姿势，你俩是干那行的对吧？”

这么多年其实没有几个人会问我们这个问题，特别是带着这种半阴半阳的切口，听不出来历。

但我这时候只想快点回家，吴邪和胖子也是。于是我们三人对视一眼，了然于胸。

三人陆续走过族长身边朝前走去，拍了拍他肩膀 。族长果然不负众望，拔腿就走，“不是。”

good job。

那老人身体还挺好，几步绕到我们身前。

只一眼我就认出他来了，他以前也是陈皮阿四的人，专门掌灯的。

而且他没多少时间了，我见过很多和他一样的人，看出来也不奇怪。

我知道族长也看出来了，而且族长绝对不会拒绝他，我选择不发言。后面的事我简单叙述一下。

这位老人叫雷本昌，钓鱼界一把好手，在福建这隐居几十年是为了钓到一条鱼，据他说这鱼那时活生生拖了几个人下水淹死。他希望我们能帮他钓，而这帮就从取龙棺菌开始。

我已经有点不耐烦，因为我察觉到他刻意在隐瞒什么。这些年过来我的耐心越来越少了，心想，你墙上他妈的挂着钓尸的杆子，给我们说你要钓鱼？

吴邪按住我，和老人交涉。我看着手机，微信里小花给我发了张图片，内容是高速上十八车连环撞。

时间还挺多的。

我们帮他取了龙棺菌。

分别时他说到时候会用短信通知我们集合的地点和时间。

我拒不拒绝没有意义，族长想帮他，或许因为他是故人。

我本质上也许是冷漠的，我很少相信除了他们之外的人，也很难萌生帮助别人的念头。但新年新气象，说不定明年我就成了助人为乐的好青年呢？

这样想着心情稍微轻快些，坐着摩托，我们还是在大部队前赶到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