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会丢失自己幼儿时期的记忆。
而在我能回溯起的最远久的记忆里，斯卡拉姆齐就已经存在了。他从未试图欺瞒我什么，在我如每一个稚童一般问起自己是从哪来的时候，他懒洋洋地回答：“从野外拾来的，啧，队长那家伙到底怎么想的，随便一个小孩就往里捡，他把愚人众当收容所吗？”
这话没有对我产生任何影响，这里没人会在乎我的年龄和来历，他们只会在碰见时摸摸我的头顶。甚至有段时间，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是队长捡回来的。
达达利亚得知我这个想法后捧腹大笑，并且成功让十一位执行官里十二位都知道了这番“童言”。
其实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把愚人众当家的。
那时候我刚来到这里，队长把我交给了斯卡拉姆齐，初识他并不多言，日常相处也刻意忽略我的存在，只是偶有发呆时会默默注视我。
我很害怕，就像小孩子乍来到陌生环境却没有得到安抚，只能自己慢慢消化这些恐慌。
又是一个雪夜，至冬仿佛永远飘着雪。那是我苏醒后第一次那样无措，我直觉自己不属于这里，却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踏出房门想要离开，也只是一圈一圈绕着屋子走。
雪地里我的痕迹有了又无，无了又有。
直到被一个沉默的身影截住，斯卡拉姆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他缓缓蹲下身，没有带斗笠，头顶聚了一层白。
他抱住了我。
很温暖，很温暖，是和冷酷的至冬截然不同的拥抱。那时候我身形不过五六岁，他把狐裘一抖，整个包住我，只露出一个头。
我以为他要带我回屋，可他只是做完这些后静静地抱着我，在雪夜里。
他似乎很能明白我那时的感觉，我的无助，我的茫然，我的恐惧。是不是他也有这样的时刻，无可奈何地来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在寒冷的黎明前徘徊。
那时有人抱住他吗？有人安慰他吗？
我无从得知。
“快醒醒，快醒醒！”
我被人从睡梦中硬拽出来，恍惚坐起来才发现，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牙齿也止不住打战。“是做噩梦了吗？”派蒙手里还揪着我的衣领，又伸手贴了贴我的额头。
荧探进来半个脑袋：“船快靠岸了…咦？你怎么满头大汗，很热吗？”
我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离开愚人众的第一百零三天，我第一次梦到了故人。
托荧的好运，反抗军正好缺人手，再加上路上顺手救了个反抗军的成员，我们很顺利的面见了将领。
那位耳朵看起来毛绒绒的五郎将领在听说我们不久前破坏了第一百颗神之眼的【狩眼仪式】，荧还和雷电将军直面硬刚后，对我们的加入表示热烈欢迎。
看完悬赏令上的内容后，派蒙荣获新称号——“会飞的神秘宠物。”
“不是宠物！也不是侍从！到底要说多少遍才能明白我是旅行者的同伴嘛！”
“那我是什么？”我指了指自己。
派蒙毫不犹豫：“打手！”
“……派蒙好讨厌。”
晚上被哲平他们硬拉着参加什么“迎新会”，很多人围在一起，不知不觉喝了几杯酒。反抗军营地临海，呼吸都咸涩而潮湿，我把头埋在臂弯里，耳边的吵嚷声仿佛正逐渐离我远去。
从前愚人众里也是经常聚会的。
我记得那天，大雪纷飞，在外面站的稍久一点，肩上，头上就一片白花花。宴会结束时已是深夜，斯卡拉姆齐领着我回住处，无意中回头看，我们的脚印早就被无尽的白湮灭掩盖。
他把热茶塞到我手里，一边脱大衣一边吐槽：“这宴会跟往年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是给一群虚伪的家伙一个表演的舞台罢了。哼，本性什么样，他们彼此也心知肚明吧。”
有点，晕。我捧着热茶缩在火炉边，头昏昏沉沉的。
“…你怎么了？”斯卡拉姆齐察觉到我的不对劲，皱着眉走了过来。
他肯定看到我红热的脸颊了，也注意到我迷离的眼神了吧。冰凉的手掌贴在额头上，我喘着气往后缩了缩。
“谁胆子不小，敢给你灌酒啊？”他冷哼一声，目光带着杀意。
我有气无力地开口：“好难受……”头又晕又胀，身体也使不上劲，额头上的手在此刻反倒成了唯一的支撑点。
斯卡拉姆齐意外地没说什么刻薄嘲讽的话，他轻轻把我抱到了床上，又在我半昏半醒的时刻灌进去一碗醒酒药。
恍惚中有热毛巾的触感擦过皮肤，我哼哼了两声，很快昏睡过去。
“嘶…”我堪堪睁开眼，宿醉的头疼来势凶猛，脑子像在被铁锤敲。
挣扎着坐起身，一块毛巾掉到了怀里。我摸了摸额头，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移到了床上，身上外衣也被脱下，贴心地叠在床头。
木门吱呀一声——“你醒了？”荧抱着什么东西，用身体推开门挤了进来，“那些军士们都豪爽惯了，昨晚灌了你不少酒，可别放在心上。”
“昨晚是你在照顾我吗？”我鬼使神差地开口。
荧噗一声笑了：“不然我还会让谁去脱你衣服啊，没想到你背起来还挺沉的。”
“喔……”
“哎对了，你看这个，”荧把手里的东西展开举起，“【剑鱼二番队】的队服到了，没想到还挺好看的，不然我也换上吧。”
我把刚才那点微妙的想法抛之脑后，颇为好奇地套上队服：“你不是不肯换衣服吗……派蒙呢？”
“她也换上队服啦，被其他队员围住了。”
我想象出派蒙套上队服的样子，有点想笑。
“今天要去执行任务呢…你现在还难受吗？要不要留在营地休息？”荧替我整理好衣领。
我连忙摇摇头，原地蹦了两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荧噗嗤笑了：“知道你身体倍棒一个打十啦，好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喔。”
她想到什么，摸了摸我的头顶：“明明比我还高，我却总是把你当妹妹呢。这位小妹妹，我们快点出发吧，旅途还在等着我们呢！”
咦，荧今天好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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