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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呼吸 第六章

严江CP同人文

触目惊心的斑驳血渍布满了皱巴巴的衣服,那感觉,就像一位刚从血腥修罗场里厮杀突围的将士,浑身都弥漫着一种悲壮惨烈的痕迹。

那是竭尽全力抢救江停的韩大夫,那衣襟上猩红粘稠的,都是江停身体里曾经滚烫的热血。

一瞬间,好似突然被摁下了一个静止键,整个手术室门外鸦雀无声。所有人神情焦虑地注视着白袍浴血的韩大夫,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口询问。

严峫疾步迎了上去,呼吸急促地望着那人。忍不住浑身发抖,涔涔的冷汗从每个毛孔里渗了出来。在刀光剑影里狠戾强悍,在枪林弹雨之中犹自缜密冷峻的他,此刻却喉头痉挛着,胆怯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是一名铁骨铮铮的警察,无数次与狰狞的死神擦身而过,无数次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生死离别,一度认为自己已经磨炼得心如磐石,可就在此刻,严峫才意识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软弱的凡夫俗子,和全天下所有的普通人一样,他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也会无法承受失去江停。

他就是自己的命啊,如果生命里没有了江停,从此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怕的沉寂,死一般的压抑,无数双眼睛焦灼地盯着韩大夫,空气紧张得近乎凝固。

只怕一开口,得到的便是那句无比残酷的回答:“很遗憾,我们尽力了,可是,没有抢救过来。”

如果是这样痛彻心扉的结果,那个爱江停入命的人,只怕是当场就会崩溃了吧。

韩大夫疲倦地摘下了脸上血渍斑驳的口罩,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语气凝重地对大家说:“患者肝脏破裂,手术中两度呼吸心跳骤停。大量失血,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被置换了两遍……”

他的话就是一根纤长的细丝,缠住严峫的脖颈,一点点脱离地面,最后吊在了万丈高空。只要稍微一使劲,立刻就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江教授现在怎么样了?”吴雩看着面如死灰的严峫,咬了咬嘴唇,勇敢地问出了这最揪心的一句。

韩大夫停顿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霎时 ,严峫身上的冷汗却唰地一下就把背后的衬衣都洇湿了。

“他的生命力非常顽强……”韩大夫终于开了口,脸上由衷浮现出赞许的神色。

严峫的瞳孔骤然缩紧,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韩大夫,喉头抽搐着,嘶哑的嗓音颤抖得不成调子:“您是说……他挺过来了……是这意思吗?……”

韩大夫疲惫的笑了笑:“在第二次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足足抢救了快六分钟依然没有恢复生命体征,我们几乎都绝望了。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艰难地从鬼门关里挣扎回来,真的太不容易了。”

一口气从紧绷的骨缝里松出来,凝滞的空气此刻才流动起来。在场所有人脸上纷纷露出欢欣鼓舞的笑容,真心实意替严峫感到高兴:“太好了!江教授终于撑过来了!严队,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严峫嘴唇哆嗦着,这巨大的惊喜却让他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字句。颤抖的手指捂住自己的眼睛,满眶滚烫的泪水不争气地从指缝里争先恐后滑落下来。傍晚的阳光越过走廊的玻璃窗,洒在雪白的墙壁和他微微抽动的脊背上,那样冷硬如铁的一个人,此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得仿佛一个劫后余生的孩子。

江停,我就知道,纵使伤痕累累,纵使千疮百孔,为了我,你也一定会踏破生死,重新回到这人世间……你舍不得……舍不得抛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你一直都清楚,如果失去了你,我肯定也是活不下去的,对不对……

“刘主任正在替他缝合伤口,再过一会,就会出来了,你们安心等待吧。”韩大夫笑着朝大家说:“我还要赶紧返回急诊科那边去,这一下午都没顾得上自己的岗位,真担心被人去投诉玩忽职守了。”

“大夫……对不起……”想起自己在急诊室曾经对他大声呵斥,那人却不计前嫌,一路跪在江停身边汗流浃背对他进行抢救,严峫只觉满心羞愧。他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语带哽咽的向韩大夫致歉:“谢谢您救回了我的爱人。刚来的时候,因为太担心他的伤势,我对您的态度很不好,非常抱歉。”

韩大夫大步朝前走,他潇洒地扬了扬手,只给大家留下了一个步履匆忙的背影:“以后好好过日子吧。你们的幸福来之不易,一定要格外珍惜才不辜负我们今天为他付出的汗水与艰辛。”

“我会的。从今以后,每天都会捧在手心里,再不会让他有一点闪失。”严峫朝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远去的人没有回头,韩大夫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一边微微勾了勾唇角,汗涔涔的脸上露出一抹释怀的笑容。终于没有让悲剧重蹈覆辙,他用自己的手,捍卫了一条鲜活的生命,挽救了一个即将毁灭的家庭,让一对相爱的人不再饱受天人永隔的痛苦,从此可以形影不离地继续走下去。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白衣工作者,最令人感到自豪与欣慰的事情,莫过于此吧。

严峫等人目送着韩大夫离去。暮色渐渐四合,夕阳围着楼群向西边沉下去,一圈一圈金红色的余晖从大楼间隙里反射出来。仿佛给那个远去的身影勾勒上了一层模糊的边框,平凡的人恍惚也拥有了一种神祗般灿烂的光华。

“吱吱嘎嘎”耳边传来铁轱辘碾过地板的声响,严峫心跳如擂的回过头去,终于看见那个令自己痛断肝肠的人躺在移动床上被推了出来。

“江停……”才喊了那么一声,喉头就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噎得人眼眶血红,几乎再度落下泪来。

他大步冲了过去,短短一个下午,恍如隔世。

那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整张脸煞白如雪,仿佛身上所有的血都流干了一样。乌黑的头发全被冷汗打湿了,凌乱地贴在额头,甚至连睫毛上都凝结着水汽,说不出的虚弱无力。尽管裹得严严实实,薄被下的依然可以看到他的身体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颤栗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冷,或许是太疼。

“江停……”严峫心如刀割的呼唤着,急切的俯下身想轻轻抱一抱死里逃生的爱人。才弯下了腰,一道深刻骇人的伤口突兀地跳入严峫的眼帘。那是江停喉咙上被切开的气管,一根粗大的管子插在里面,随着他破碎的喘息氤氲出带着血沬的雾气。肿胀的锁骨之间遍布青紫瘀痕,俊隽的眉宇紧紧拧在一起,即使在昏迷中,也能看得出他正在承受着无法忍耐的痛苦。

刹那间,全身如同被尖锐的钢针呼啸穿过,严峫所有的神经与血管都失去控制的痉挛抽搐。

那样可怕的创口,当时情况的危急程度不言而喻。严峫简直不敢想象,这具单薄孱弱的躯体,究竟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在生死边缘苦苦支撑下来。

“病情紧迫,当时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为了救人,我们必须立刻采用有创伤性急救方法。作为家属,现在看着肯定心疼。可在那时候,一点点迟疑都会导致他当场就死在手术台上。”一个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在严峫的耳畔响起。

那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条条曲折不均的皱纹像是墙上斑驳的印迹,爬满面容,留下岁月沧桑的痕迹。

江停被紧急送往手术室的时候,严峫曾经在门口看见过这位严阵以待的老人,知道他就是外科主刀医生,连忙向他鞠躬道谢。

“我明白的。谢谢大夫尽心竭力的把他救回来,您辛苦了。等他身体恢复之后,我们一定登门重谢您的救命之恩。”

刘主任摆了摆手,面露忧色:“现在高兴还为时太早。他只是暂时被抢救过来,生命体征还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发生危险。所以需要送到lCU去密切观察治疗,大家都不能掉以轻心。”

“什么?他还没有脱离危险?”严峫听到这句话,仿佛一锅沸油毫无防备地泼溅到身上,下意识一阵紧缩,疼痛的滋味鲜明地滚过心窝。

“太凶险了,那一刀造成他的肝脏组织大面积破裂,整个腹腔里全是血,几乎无法止住。大量失血造成呼吸衰竭,心脏两度骤停,期间完全丧失生命体征,差一点就没办法挽救回来了。要知道,呼吸和心跳停止,这种情况必定会对大脑和神经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所以不能盲目乐观。他究竟能不能安然度过危险期?以后会留下什么样的后遗症?这些问题目前还是未知数。作为医生,我们必定不遗余力的救治患者,但最终能否活下来,还得取决于他本人的意志力够不够顽强。”

刘主任的话,好像一把尖锐的凿子,一句一句,深深契进严峫的耳膜。担忧,心疼,焦虑,惶恐,种种复杂的情绪兜头将他湮没。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江停,仿佛自己的胸腔也被人剖开,鲜血淋漓地暴晒在火辣辣的日头下,哀痛无声。

他不知道命运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松开那双掐在江停喉咙处的魔爪。颠沛流离的坎坷,九死一生的磨难,他一个人艰难地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了那么久,为什么,还盼不到一个最平凡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呢?

医院的lCU在十八楼,严峫莫名联想到那个十八层地狱,心里下意识便充满不详的预感。这个地方,就像一座白色的牢狱,需要经过层层阻隔才能进入病区。自动门外,眼巴巴的守候着很多凄惶无助的病人家属,她们整天心急如焚的盯着那道大门,不知道自己的亲人究竟会不会活着进来,躺着出去。

第一次送病人进入lCU,家属是必须要一同进去的,护士会在里面交代很多注意事项,并且还要签很多的同意书。

步重华和吴雩他们被阻拦在了外面,只有严峫一个人可以随同江停进入重症监护室。按照要求,他严格地换上了隔离衣和鞋套,才被允许进入。一走进病区,就有一种阴森压抑的感觉。里面的床边很少开灯,空调温度都调得很低,还有很多分层抽风机开着,更是凉飕飕的,令人情不自禁寒毛都立了起来。虽然知道这是为了让病房的空气不断净化,更利于病人的修养康复,可严峫知道江停身体不好,一向畏寒怕冷,每次相拥而眠的时候,总要自己将他整个人都裹在怀里暖半天,身体慢慢才会像一块白玉般沾上一点温度。这样阴冷的环境,更加让严峫忧心忡忡。

病房里到处都是各种仪器高一声低一声的噪杂声响。一群身穿白衣的护士在里面穿梭忙碌着,急促错杂的脚步声拉扯着严峫紧绷的神经。所有危重病人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身上缠绕着各种长短不一的管子,死气沉沉的面孔全部盘裘在阴翳的暗影之中。

“就在六号床吧。”护士指着一张空床吩咐道。严峫小心翼翼地把江停抱起来,唯恐一不留神,就会增加他的痛苦。护士等病人躺好之后,便麻利的掀开血迹斑斑的病号服,将他刚刚才动过大手术的胸腹彻底暴露出来。严峫此刻才看清江停的身上居然插了那么多管子,胃管,深静脉导管,腹腔引流管,还有喉头的气管插管……这些管子,就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而江停就是那只气息恹恹的秋蝶,他蔫头耷脑地被围困在里面,根本没有一点逃脱的力气。

虚弱不堪的病人陷落在柔软的被褥里,一片雪白之中更衬得人了无生息。护士给他连接上了呼吸机吸氧,床边整齐摆放着五六个输液泵,各种救治的针剂从导管里缓缓流淌进血管里,脆弱的身体被笼罩在这些冰冷药物的层层保护中。

严峫急切而又担忧的看着她们把各式各样的治疗仪和检测线连接在江停的胸膛,那些数据线延伸至床边复杂的仪器。监护仪开始发出“嘟嘟”的声响,闪烁的数值在黄绿红之间来回跳跃,起伏微弱。生命被量化成了屏幕上一个个不稳定的数据,看得人揪心不已。

“江停,能听见我说话吗?”严峫俯在床边,轻言细语的叫着爱人的名字。那人闭着眼睛犹如窒息般喘着气,没有任何回应。汗涔涔的头颅软绵绵地靠在枕头上,眉心紧蹙着,身体抑制不住的在发抖。那插在喉咙里的管子持续呼出带着血渍的雾汽。妖妖冶冶的一点红,刺得严峫眼底灼痛难当。

他赶紧将被褥扯过来替江停盖好。大量失血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一丝丝寒气从骨头缝里不断往外渗。严峫握住江停的冰冷僵硬的手,想贴在自己脸上替他暖着。没想到却被护士强行拉了过去,在指尖安上了氧饱检测夹。

“在lCU里不能带首饰。”目光如炬的护士一眼便看到了江停无名指上的婚戒,她利索地摘了下来递给了严峫:“请家属自己保管好病人的东西。”

竟然,连带着这枚婚戒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严峫看着那枚光可鉴人的戒指,胸口就像被塞进了一把柴灰,淤淤塞塞,堵得人几乎窒息。天知道为了让那人心甘情愿的带上这枚婚戒,他曾经付出过怎样血泪斑驳的代价,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眼下这随意的一个举动,却令严峫恍惚觉得,自己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了一般。

他将戒指攥在掌心,勉强笑了笑,俯在江停耳边柔声说:“那我就先替你保管着,等你身体好了,我又给你带上,行吗?”

一息尚存的人蜷缩着身子毫无反应。心率仪微弱的波动曲线和他满脸莹白的冷汗,在严峫眼里融成了一片惨淡的光。

“患者外伤性肝脏破裂,才动了大手术,麻醉还没有过去,他现在正处于嗜睡状态。血氧饱和度不是很好,要多注意是否缺氧。虽然身体里几乎置换了近两轮的血量,但血压情况不容乐观,针泵里的升压药不能断。要密切观察病人腹腔的引流管,一定要随时检查有没有气泡溢出。他的伤情很严重,绝对不能有一丝松懈。”刘主任细致的交代了江停的病情和注意事项,护士频频点头,认真地做了记录。

“家属出去吧,让病人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情况,她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刘主任挥了挥手,对严峫说道。

命若悬丝的江停浑身都是伤,气息微弱得仿佛风雨飘摇中苟延残喘的烛火。自己走后,独留他孤零零一个人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如果痛了,难过了,谁可以给他一点温柔的慰藉?

一想起这些,严峫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戒指。坚硬的金属硌着他的掌心,生疼生疼的,可是最疼的,还是他的心。

“我不放心……”才艰涩的开了口,却被护士匆匆打断了:“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只会干扰到我们的工作。放心,病人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护着,有任何情况我们都会及时通知你们的。请大家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签完字之后就出去吧。每天下午五点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到那时候你可以进来看他。”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蹲在江停床边,和另外一名护士用一根根约束带把他的手脚都绑在了床边特制的护栏上。

“这是做什么?他又不是囚犯,为什么要把人五花大绑起来?”严峫目眦尽裂的看到这一幕,刹那间,灼热的火星立即从眼眶中飞溅出去。

小护士不紧不慢的回答道:“病人在昏迷之中,因为身体的疼痛和不适会让他们的行为不受控制。很多人会无意识的伸手拔除身上的管子。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救命用的,如果强行拔掉,很可能他们分分钟就没命了。所以,对于危重病人,事先都要做好防范工作。”

无边的哀戚漫上心头。他的江停,清风朗月般的爱人,此刻却像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偶娃娃,毫无尊严的任人摆布。严峫心痛欲裂地摸了摸那人被汗水浸透的细碎额发,一行酸楚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滴落在江停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走吧,不要妨碍她们的工作。” 刘主任在一边催促道。

无可奈何地,只能离去了。严峫依依不舍的停驻在床边,他多想再一次抱抱自己伤痕累累的爱人啊。然而江停全身缠绕着密密匝匝的管子和检测线,让他根本无从下手。最后只能俯下身子,和江停额头贴着额头,轻言细语地与他道别:“媳妇,我出去了。你放心,我会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等你醒过来的时候,立刻就会看到我。你一定要支撑过这个难关,早点好起来,我等着和你一起回家……”

严峫脚步沉重的走出lCU,一道厚重的铁门,再次隔绝开了这对历尽磨难的爱人。他眼眶酸涩的回过头去看着,压在心底所有的牵挂与不安重重的敲击着自己脆弱不堪的神经,一呼一吸都令人痛不欲生。

支队的那些兄弟都已经回去了,大门外只剩下步重华一个人。看到严峫面色苍白的走出来,他连忙迎上来说:“我在医院隔壁的酒店开了房,吴雩已经去你住的酒店拿行李了,待会你洗个澡,换身衣服。”

严峫目光呆滞的看了看自己满身干涸的血污,知道此刻的模样必定是狼狈至极,但他却摇了摇头,疲惫地在走廊的长椅坐了下来。

“江停还在里面躺着呢。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他……”他轻轻的开了口,声音飘忽得好像一缕青烟。

他从来都是一个强硬而倨傲的人,鲜少流露出这样的凄惶无助的神情,步重华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表哥,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开始发软,软到隐隐生痛。

“正因为他还躺在里面,所有你才更应该打起精神来。否则还等不到他好起来,你自己却率先垮了。”步重华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温和的说:“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里面有什么情况,她们会打电话通知的,别着急。”

严峫仰着头靠在雪白的墙壁上,他的眼神疲乏而空洞,手里始终紧紧攥着那枚戒指,就像溺水的人死死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嘴里喃喃重复着那一句:“江停没有醒过来,我哪里都不去……”

步重华无限唏嘘的看着他,不知不觉回忆起上次吴雩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的那段痛苦时光。当初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心急如焚的守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不眠不休,势若疯狂。

看来,只要动了真情,再坚硬如铁的一颗心,也情不自禁化成绕指柔了。

兄弟两人沉默无言地坐在那里。天色暗了下来,遥远的地平线亮起了一片灯海。美丽的城市熙熙攘攘,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得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就像是一场梦,真希望可以醒过来,一切都不曾发生。

整整三天,江停一直昏迷不醒。极度的焦灼仿佛一团沸腾的烈火,把严峫架在上面炙烤着,煎熬着。熬成了灰,碎成了渣,整个人都几乎入了魔障。

他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憔悴得面无人色。每天就盯着那道大门,一看见有护士走出来,立刻冲到面前,就像一个发了癔症的病人,眼眸血红的追着问:“六号床的江停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如果得到的回答是有所好转了,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点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笑容。如果听到那人的血氧饱和度又偏低了,或者引流管里还在有带血的液体排出来,他的心立马被揪得紧紧的,一整天就如困兽般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嘴里不停念叨着“媳妇,一定要挺过来,不准离开我。你要是敢走,天堂地狱我都会追着去的,你信不信?”

每天唯一的期盼便是下午五点钟,那时候可以进去看看昏睡中的江停。

床上的人苍白得近乎透明,好像一瓣晶莹剔透的雪花,下一秒就会化作虚无一样。他的喉头依然插着气管,医生说,太虚弱了,现在还没有办法脱离呼吸机。严峫看着那气管里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每一口喘息都显得孱孱弱弱,让人的心,揪着痛。

他用手指无比爱怜地摩挲着江停额头和鬓角的细汗,看着那人苍白干枯的嘴唇,忍不住凑上去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低声说:“媳妇,我知道你很累了。好好的休息几天,把身子养好。但是不要睡太久了,你这样一直醒不过来,会让老公很担心的,知不知道?”

昏睡中的江停似乎听到了他的呢喃,微微蹙了蹙眉头,宛若姣好的白玉兰折出了锈痕,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严峫急忙用手指轻轻抚平他的皱痕,柔声细语地继续说着话:“媳妇,你不是最爱喝老同兴的茶吗?妈妈知道你喜欢,又买了好几饼送家里了。你快点醒过来,和老公一起回家,我天天都泡给你喝,好不好?”

说到这里,仿佛被打开了记忆的阀门,无数过往的碎片如漩涡般飞速流转,倏然在严峫的脑海里定格,构成了一幕挥之不去的画面。

宽敞明亮的客厅亮着一盏台灯,屋子里的一切都隐没在阴影里,只有江停俊秀精致的轮廓笼罩在暖橙色的光晕里。

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用手机玩着线上象棋。看见严峫回来,抬头朝他微微笑了笑:“饿了吧?厨房里留了菜,快去趁热吃。”

严峫换上拖鞋走过去,看见那人每喝一口茶,都不自觉露出惬意满足的表情。好像在冰天雪地里得到某种温暖的猫科动物,秀气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严峫恍然大悟:“江停!你又偷喝我家的媳妇茶!”

“没有。”江停面不改色的回答:“是韩小梅。”

“你休想抵赖!那是我妈留着以后斟媳妇茶用的。你天天喝,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做我媳妇?”严峫扑过去,将他一把摁倒在沙发上。

江停一边笑,一边负隅顽抗,杯子里的茶全洒了,泼得一地都是。

“哎,这么珍贵的茶全浪费了,真是暴殄天物。”他唉声叹气的说。

严峫抓住他的手,将他按在耳侧两边,两人紧密相贴着,鼻尖挨着鼻尖,连睫毛都几乎纠缠在一起。

“美色当前,不好好享用,那才是暴殄天物。”严峫弯了弯唇角,笑得邪魅而顽劣。

滚烫的嘴唇强势地覆盖上来,江停微弱的抵抗瞬间丢盔卸甲。严峫细细吮吸着那人余香犹存的齿扉,动作霸道而深情。

“喝了我家的媳妇茶,是不是应该嫁给我了?”

”…………”那人嘴唇嫣红,已经被吻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嫁不嫁?”严峫开始粗暴的攻城略地,几乎不给对方喘一口气。

身上的衬衣纽扣被扯得七零八落,高频率的亲昵逼得那人的尾音都脱了力“嫁……”

严峫下意识停顿住了自己的进攻,他恍惚没有听清楚,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江停喘息着,单薄的胸膛急剧起伏,晕黄的灯影渲染在他白皙的脸颊上,那乌黑的眉眼弯弯带笑,好看得惊心动魄。

“我愿意嫁给你,严峫。从此以后,跟你好好过一辈子……”

极度的幸福与喜悦轰地一下涌到了脑袋里,烧得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神经都亢奋无比。那滋味是如此的美妙,仿佛有无数朵璀璨的烟火在心头争相绽放,铺天盖地的惊喜震撼着身上每一个细胞,让人激动得手脚都有些战栗。

“真的同意嫁给我?一辈子,不后悔?”他不敢置信的问。

江停勾住他的衣襟,稍一用力,将那人再次与自己契合在一起,他微微仰起头,两个人就这样紧密相连着接了一个绵长的亲吻。

“不后悔,一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他笑了,唇角漾开温柔的涟漪。

“江停,我爱你……”

“严峫,我也爱你……”

于是,在蓝天白云,鲜花与掌声中,他们终于结婚了……

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两枚婚戒在最靠近心脏的无名指间闪闪发光。期盼已久的蜜月才刚刚开始,自己深爱的江停,却倒下了……

回忆有多么美好,眼前这一幕就有多残酷。

一抹绯红慢慢爬上严峫的眼眶,他含着泪伸出手去,虚虚地拢住床上插满管子的爱人,哽咽着一遍一遍轻声呢喃:“江停,不是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吗?你不许骗人……”

“回来吧……回老公身边来……我们要在一起活到很老很老,即便是走不动了,两个老家伙靠在躺椅上晒晒太阳,也要和你手拉着手,少了谁都不行……”

夜晚来临的时候,严峫裹着步重华送来的衣服就在门口的椅子上凑合一夜。布满枪茧的大手始终紧紧握着江停那枚戒指,仿佛籍此可以给人带来无穷的力量和希望。

实在熬不下去了,就到楼梯间去抽一只烟。每次吞云吐雾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给江停点烟的片段。那人微微低下头,脖颈侧影弯成一道优雅的弧度,火光一亮,仿佛在削薄的唇间绽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只是一瞬间,花就谢了。又是漫漫长夜,又是黑暗无边。

金色的晨曦如同潮水,从鳞次栉比的楼宇之间漫了起来。重症监护室的护士们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依照惯例,她们开始在病房里忙碌着,对每一个病人进行清洁护理。

护士小陈走到六号床江停的身边,整理好所有的管道,又用棉签沾了一点水,滋润他干裂起皮的嘴唇。

就在这时候,那人被汗水洇湿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就像一只脆弱的蝴蝶,缓慢而艰难的扬起了翅膀。

“啊!你终于醒了!”小陈喜出望外的喊了起来。

他刚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过来,目光涣散而没有焦距,就这样迷惘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显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听到六号床的病人醒过来了,所有的护士都簇拥过来,满脸都是喜悦欣慰的表情。

在这群死气沉沉的垂暮老人之中,年轻英俊的江停无疑是整个lCU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每天大伙都会有意无意的给予他更多的关怀和照顾。这一方面是因为知道他是在抓捕犯人的时候受了伤,大家自然对这个英雄肃然起敬。而另外一方面,则是那张面孔,实在是好看得令人过目难忘。

尽管他很苍白,尽管他很虚弱,但是那无可挑剔的轮廓就如同雪白优美的大理石,一遍遍打磨雕凿后,历尽时光和岁月的洗礼,仍然光洁如新,在周遭那些沧桑而衰老的面孔之中,简直焕发出一种夺人心魄的光彩。

江停茫然的看着这群人,冰白的脸上布满了冷汗,眼睛里满是戒备与警惕的神情,浓密的睫毛上沾染了水汽,更衬得乌黑的眸子幽深而锋利。

“……”他张了张嘴,显然想说什么,但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这一惊,非同小可。

喉咙里插着气管,那自然是没办法说话的。江停下意识想挣扎着坐起来,身子一动,才看见自己居然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床上。须臾之间,仿佛一头沉睡在皮囊之中的猛兽骤然苏醒,它咆哮着在江停身躯里横冲直撞,眼看着就要破体而出。

严峫到洗漱间随便用冷水抹了一把脸,他用袖口胡乱擦了一下水迹,就走到lCU门口去继续每天的守候。

那些在走廊里过夜的病人家属也开始收拾铺在地上的被褥,睡意朦胧的打着哈欠,噪噪杂杂的声音盈满了整个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空间。

“吃点东西吧。”耳边猝不及防的听到一个关切的声音,严峫抬起头,看见一身制服的吴雩提着一个早餐盒,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上班吗?”严峫道了谢,却将盒子放到一旁,没有一点食欲。

“步支队去继续审问那个犯罪嫌疑人,我是顺便过来给你做一个案发现场的笔录。”他在严峫身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了笔录本:“本来是应该请你到支队去做的,只是考虑到江教授还没有脱离危险,你现在走不开身,但是市里对这个案子盯的很紧,所以只能在这里做笔录了。”

“那小子审出来了吗?作案的动机是什么?”严峫问道。

吴雩脸色有些阴沉“没有。从抓进去就装聋作哑,任你怎么问,就是牙关紧咬,一句话都不说。”

“妈的!”严峫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目光犀利如刀:“等江停好起来,老子一定到你们支队去会会他,看看这狗东西骨头到底有多硬!”

提到这个,吴雩下意识看了看lCU紧闭的大门,担忧的问:“江教授怎么样了?好些没?”

严峫的目光随即一黯,像是遮上了一片乌云:“还没有醒过来……”

吴雩看着他低落的神情,刚想安慰两句,却突然看见那道自动门打开了。一个小护士弹出来,站在那里急切的朝严峫招手大喊:“六床江停的家属!你快进去!”

“江停怎么了?”仿佛一股强大的电流流窜至严峫的全身,他惊慌失措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像瞬间天崩地裂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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