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叁：我以身相许？

贰叁

“真是绝情，留下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这里是荒山！我重伤初愈，不应该给我留下马车吗？”魏无羡揣着满满当当的钱袋子，徒步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有人烟的镇子上。

（一）

蓝氏祠堂。

“叔爷，二郎已经跪了一日，滴水未进，不能再罚了他，明日就要参加官家的射礼！”蓝愿跪行祈求蓝启仁。

蓝景仪从没见过蓝忘机跪祠堂，也没见过蓝启仁对二郎君发这么大的火气，听到蓝愿跪地求情，原本憋在眼底的泪花，顿时涌落下来，他埋头悄悄啜泣着，默默跪在一旁。

“还参加什么射礼！他放走了莫玄羽！明日东宫那位殿下知晓，你这一念之差可是要连累蓝家满门啊！”蓝启仁的胡子上下颤动，广袖跟随他的手臂大幅震颤。

蓝忘机缓缓挺直腰身，“叔父，他不想回来，我不想强求。”他说着顿了顿，眸中笃定道：“明日，若出事，我一力承担。”

“竖子！”蓝启仁拔剑劈了蓝忘机身旁的蒲团，“你莫非忘了自己姓蓝！你一句一力承担，是要整个蓝家跟着你陪葬！主君为何从前朝退下？他的良苦用心你可知一二？！”

“蓝家数年来掩藏锋芒，官家真的放下戒心了吗？”蓝忘机抬起眼眸，直视蓝启仁的目光。

蓝启仁抬剑，手都在颤，面色由红变白。

“如今官家纵容太子荒淫无度，他昨日敢对蓝家未来主母之位指手画脚，即便我替兄长挡下了这一遭，将来呢？”

蓝启仁赤目圆瞪，手里的剑掉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阵气血上涌，踉跄着倒退几步。

“蓝家步步退让，终有一天是我们自己把首级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蓝忘机见蓝启仁身体不适，才闭了口。

待蓝启仁天旋地转的劲头儿过去，才慢慢抬起手，指着蓝忘机道：“我说一句，你顶三回，说完了吗？”

蓝忘机拱手作揖，磕在地上，“叔父，我们蓝家不能再忍气吞声，任由官家摆布了。”

“住口！逆子！口出狂言，来人！来人啊，请家法，杖责二十！再敢说大逆不道的话，再加二十！”蓝启仁跌坐在靠椅上，喘着粗气。

蓝景仪一个五岁孩童，从未在蓝家见过杖刑，听到要打蓝忘机二十杖，哭喊着爬到蓝启仁面前磕头，“叔爷爷！放过二郎君吧，打我！我皮实，我能挨打！”

蓝愿也连连磕头，“景仪还小，打我吧！别打少师大人！”

“少师大人？小小年纪，心眼子倒不少，拿话点我？他就算是当朝太师，他也姓蓝！”蓝启仁拍案喊道：“给我打！这两个小东西，也给我打！”

“叔父，不可！他们还小！”蓝忘机将二人一左一右护在臂弯之下。

刑杖有一人高，一个手掌那么厚。

行刑者站成一排，不敢上前。

蓝启仁喘气多，吸气少，颤抖着手，虚弱道：“只有我还有一口气，蓝家都由我做主！给我严惩倚兰苑的主仆三人！”

“是！”

行刑者三人成群，两人负责按住长凳上的人，一人举起刑杖对其用刑！

“高声报出刑杖数！”蓝启仁老泪纵横，狂咳不止。

……

……

“六！”

哭声停了，蓝景仪的小脑袋垂在长凳下面，口里吐着血沫子。

蓝愿脸上挂着泪痕，眼皮无力地半睁半合，没挨几下便也垂了脑袋。

……

“十二！”

“十三……”

“叔父！他们俩都还只是孩子，请让大夫给他们医治！”蓝忘机紧咬着牙关，说话时鲜血才从嘴角流下。

“你可知错！”蓝启仁扶着桌案站起身问。

“忘机……无错！”蓝忘机修长的手指紧扣着长凳。

（二）

金光善端着热茶，放在唇边吹了吹，“安排的恶民如何了？”

“回禀大人，明日前往行宫路上，安排了三起恶民闹事！”暗卫跪地回禀。

金光善放下茶盏道：“能掩藏乾元信香的药，一定要抹在太子的身上，只有他如鲠在喉，我们才有胜算！”

“是！”暗卫垂首领命。

更深夜静，唯有蓝家灯火通明。

“十七！”

“十八……”

“住手！”

玄袍墨衫的男子快步跨进祠堂，如瀑的长发被一根红色发带缠住，风尘仆仆披在身上，脸上的不悦路过的蚂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叔爷！是，是新夫回来了！”执行仗责的家仆停了手，终于不用再打了。

蓝启仁愣住，“谁让你们停下的！还差两杖！”

“我说住手！你这个死老头没长耳朵吗！”魏无羡指着蓝启仁的鼻子喊道。

“你！无礼！目无尊长！”蓝启仁背身说道：“行刑！”

魏无羡夺了刑杖，指向蓝启仁喊道：“你敢！”

蓝启仁回头，见刑杖就在咫尺，“你你你……你还要打我不成？”

“你打我夫君，我还不能打你个糟老头子！”

魏无羡高举刑杖，蓝忘机起身拦住他，手上却没什么力道，魏无羡丢了刑杖，把蓝忘机扶稳，才看到蓝景仪和蓝愿也被打昏了……

“你这死老头子！”魏无羡抬脚踹进蓝启仁的心窝子里。

（三）

“哎呦！疼疼疼，蓝湛！你下手轻一点！我是重伤初愈，又为你挨了一顿打！”魏无羡背上斑驳的伤口，新伤覆盖旧伤。

蓝忘机指尖轻柔，把清清凉凉的药膏涂上去，自己背上的伤时不时会令他手指颤抖，手上的力道轻一下，重一下，让魏无羡又疼一遍。

“二郎君，景仪小子和小阿愿的伤不重，估计是吓晕了。”家仆把医官的话又给蓝忘机说了一遍。

“夜里照看好，若是发烧了，要再请医官来瞧。”蓝忘机轻声嘱咐道。

家仆看见蓝忘机背上洇出血来，“让医官来给您也上药吧，您这伤看着更严重！”

“他挨了十八下，我可足足被打了二十板子！我更严重，你怎不说！”魏无羡扭头娇气地嗔怪。

“谁让新夫你……你踹了叔爷一脚！”家仆低声回怼道。

魏无羡急着辩驳，转身争辩道：“那我可是因为你们家二郎君，被那老头子杖刑才出手……脚的！”

“那您挨这一顿板子可不冤！二郎君他坚决不肯寻你回蓝家，说要一人承担太子殿下的指摘！”家仆娓娓道来。

蓝忘机眼睫微颤，抬眼去看魏无羡的神色，生怕他有半分负担，不免挂上了小心翼翼的情绪，耳垂渐红，晕上脸颊……

“二郎是为我挨的打？那我该怎么报答二郎君呢？”魏无羡凑近蓝家的面颊。

越靠越近，魏无羡闻见檀香萦鼻，不禁神驰向往，“要不，我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