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梓番外*爬山虎

十岁的唐梓满身是伤，在弄堂阴暗的角落遇见一个双手捧着只脏兮兮小鸟的女孩。

　　远远地，他就看见她了，站在雨后泥泞的小路上，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手心里的小鸟，身上淡漠的气息让她看上去像个没有灵魂的陶瓷玩偶。

　　他悄声走近，见她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踢飞一颗小石子，落进不远处的水坑了，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女孩终于被惊动，偏过头来瞧他，而他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苍白阴郁，白瓷般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他的眼睛黑洞洞的，像两颗黝黑的鹅暖石，被溪水冲刷，明亮却冰冷，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眼睛会出现在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身上。

　　她看见他破皮的额头和胳膊小腿裸露出来的淤青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静静盯着，就像刚刚她盯着手心里的小鸟一样。

　　人和动物在她眼里似乎并无区别。

　　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小怪物，唐梓心想，她应该是新来的，要不凭她那不讨喜的模样，小县城被霸凌的小孩肯定会多上一个。

他们会喜欢她漂亮的皮囊，却又会讨厌她那木呆呆的样子，如果她家里再穷一点，爸爸妈妈不在身边，那些小孩便会忽略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成倍讨厌她。

　　他们会大声嬉笑，用尖锐的嗓音骂她是怪胎，讨厌鬼，傻子……还有许多那些大人们想不到的恶毒词语。

　　小孩子的恶才是最直白最恐怖的，没有缘由，盲目跟风，一拥而群起攻之。

　　他走上前，接过她掌心的小鸟。

　　“只是羽毛被雨水打湿了，你把它带回去，用干布擦干它的羽毛，放在窗边，没一会儿它就能自己飞走。”

半大的少年自己都是个孩子却极有耐心的弯下腰，拉着她的手轻声问她：“你是哪家的小孩，我带你去找你家人吧，要不一会儿可能还会下雨。”

　　女孩摇摇头，抬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挣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小鸟放进他手心，随即转身跑开。

　　唐梓以为她不愿意跟他产生交际，也没有出声阻止，只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只要在小县城呆了一段时间的小孩都会被叮嘱不要跟他玩，说他把自己的爸爸妈妈克死了，家里是个捡破烂的，身上一天到晚都散发着一股破烂的馊臭味，谁跟他玩谁就会倒霉，会染上他身上的霉运。

　　小县城的孩子说话带着浓浓的口音，话音软绵绵的，砸在人身上却像刀子，一刀一刀刺得他神情麻木。

　　他再小点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不受欢迎，他也不明白克星，捡破烂，馊臭味是什么。

　　在外面受了委屈，他只会加倍打理好自己，就算衣服破旧也是干干净净的，散发着皂角的清香，只是小县城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小孩子们盲目跟风，更是以谣传谣，甚至将他妖魔化。

　　越是偏远贫穷的地方，越是愚昧和无知，善良是少数的，丑陋麻木才是常态。

　　渐渐，唐梓就习惯了。

　　他越来越沉默、孤僻，像是真的变成他们口中的怪胎。

　　渐渐，他学会了反抗，在一次一次被打的经历中他学会怎样打人才痛，知道打哪里最狠，终于他耳边清净了，那些无聊的声音消失了。

　　唐梓在刀尖走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满身伤疤，但也让他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