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谢幕

第二日，修真界的动荡全面爆发。忍气吞声了近十年的江湖义士、仙侠豪杰，终于合纵连横，组成了浩浩汤汤的百万大军，逼宫始皇墨微雨。

死生之巅山脚下，义军与薛蒙发生了争执。那些所谓的义士害怕丢掉性命，一拖再拖。

薛蒙气的面目扭曲，嘴唇颤抖，却还竭力按捺着，问道：“那你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几个老和尚也劝道：“薛公子不要急，我们都已经到山脚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反正墨微雨都已经被困在宫殿中，下不来山。他如今是强弩之末，成不了气候，我们何必为了图这一时之急，贸然行事？山下那么多人，名阀贵胄那么多，万一丢了性命，谁能负责？”

薛蒙陡然暴怒了：“负责？那我问问你，有谁能对我师尊和师叔的性命负责？墨燃他软禁了他们十年了！整整十年！眼下他们就在山上，你让我怎么能等？”

一听到薛蒙提起晚夜玉衡与弦掩寒月，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

有人面露愧色，有人则左瞟右瞟，嗫嚅不语。

“十年前，墨燃自封踏仙君，屠遍儒风门七十二城不算，还要剿灭剩余九大门派。再后来，墨燃称帝，要把你们赶尽杀绝，这两次浩劫，最后都是谁阻拦了他？要不是我师尊师叔拼死相护，你们还能活着？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讲到最后，薛蒙猛地扭过了头，肩膀微微颤抖着，忍着眼泪。

阴冷潮湿的寒风夹杂着万叶千声，浓雾里就像无数厉鬼冤魂在山林间唧唧私语，沙沙游走。

“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丢下这句话，一人一剑转身没入夜色，朝着灯火通明的巫山殿大步掠去。

巫山殿内，墨燃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墨燃没有抬头，只沙哑地说了句：“薛蒙。是你吧，你来了么？”

薛蒙见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果然是已服毒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欲言又止，最终仍是捏紧了拳，只问：“师叔和师尊呢？”

墨燃平静地望了他一眼，忍着胃部的阵阵抽痛，嘴角嘲讽，靠在帝座的椅背之上。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几乎觉得自己能清晰地感受到脏腑在扭曲，溶解，化成污臭的血水。

墨燃慵懒道：“蠢话。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和他们如此深仇大恨，我怎会容许他活在这世上。”

良久死寂。

胃疼得像是烈火灼烧，血肉被撕成千万片碎末残渣。

“不过，好歹师徒一场。他的棺椁在通天塔下，你应该看到了。尸身在红莲水榭，师叔施法，他的尸身昨天已经散了，可惜了......”墨燃缓了口气，强作镇定。说这番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手指搁在紫檀长案上，指节却苍白泛青。“师叔还在红莲水榭，我不曾碰他，”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墨燃咳嗽几声，再开口时，唇齿之间尽是鲜血，但目光却是轻松自在。

“十年了...去看看他吧。师尊走了，你将师叔带回踏雪宫吧。”

墨燃再次睁开眼时，薛蒙已经离去了。

但当他踏进红莲水榭时，结界全散，荷花池边的棺椁中溢出白光。

薛蒙一怔，立刻跑去，看着棺椁里的那张熟悉的脸，是苏晚弦的。

“师叔，这是怎么了...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原是苏晚弦早已自爆元神，尸身正在消散之景。

一场持续了十年之久的闹剧，终于谢了幕。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当众人高举着通明的火把，犹如一条火蛇，窜入帝王行宫时，等着他们的，却是空荡荡的巫山殿，是了无一人的死生之巅，是荷花池旁，伏倒在一地骨灰余烬中哭到麻木的薛蒙。

还有，通天塔前，那个连尸体都已经冷透了的墨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