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撷芳殿中,古色古香的瓷器摆件四分五裂,只剩下一道道残缺的碎片。
下头的人很少见薛贤妃这样生气过,这些时日里,薛贤妃示人的形象总是极尽温柔的,无论是对谁说话都和和气气,并不拿出主子的架子来。
薛贤妃的胸脯剧烈起伏,似乎气得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她跌坐于地上,出声却藏着几分颤抖,“傀儡,都是傀儡罢了。”
“姑姑,你真是好手段啊……”她合上眼,寻求片刻的安宁。
春桃不知道薛贤妃经历了什么,只是这些天因她实在待人接物太过完美,让她险些忘了,这人终究是薛家儿女,和薛太后是一样的。
可她又觉得有几份不对劲,薛姝喃喃的语调竟藏着几分微不可查的脆弱。
“……娘娘,娘娘!”她忍着心中惧意,靠近了似乎早就支离破碎的薛姝。
“我也怕一个人啊……”
薛姝的眼泪淌了下来,她很少在外人面前落泪,可认清楚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无疑把她浑身的自尊与骄傲都打破重构。
薛姝似乎气得极了,最后竟昏厥过去。
撷芳殿内大乱,尽管已是深夜,却仍然灯火通明。
*
沈琅低低咳了两声,听着窗外时时入耳的嘈杂之音,皱了皱眉,“黄仁礼,外边怎么了?”
黄仁礼低眉顺目地迎上来,颔了颔首道,“似乎是薛贤妃娘娘突然晕过去了,撷芳殿的人正在找太医呢。”
沈琅一怔,拿过一侧的外袍披在身上,“去撷芳殿。”
*
沈琅到撷芳殿时,此处已聚集了几个太医。
太医们聚在一起,对薛姝这突如其来的癔症议论纷纷,可也没想到这样深更半夜的时候,沈琅会屈尊降贵,冒着风寒亲自过来。
太医们意欲行礼,沈琅却显然没有要和他们客套的意思,摆了摆手便靠近薛姝的床榻边。
薛姝的脸色从未如此苍白灰败,她总是容色昳丽,似乎从几个月前,她整个人便变得不一样了,无论是妆容还是口吻,都更加美艳,更加动人。
她躺在床上,苍白的神色、单薄的躯壳……沈琅从未觉得自己会在她身上看见脆弱的姿态,可一切却超乎他认知的发生了。
他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表妹的确是有心疼的,而这份疼惜背后,是不是藏着些更深的东西,沈琅说不明白。
他没有多言,只是抓住薛姝垂落在身侧的柔荑,她的手有些凉,沈琅默默握的更紧了些。
*
“你不愿意醒过来,也没关系。”
识海之中,萧姝悠然自得,似乎被困在此处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薛姝的身体终究属于薛姝这个灵魂,她仍然是一个外来者。
“可你真的甘心受人摆布?你不爱沈玠,但你想做最尊贵的女人,”萧姝顿了顿,似乎有些怀念从前的自己,“就像你的姑姑一样,强大,不容忤逆。”
薛姝声音中带着几分彷徨,她知晓贵族世家中总是亲情淡薄,可如今众叛亲离,突然冒出个人要帮助自己,这份好意便分外让人惊恐。
但她沉睡的这些日子里,能够隐隐感受到外边的变化。
断尾求生、成为沈琅的后妃不过是薛姝的权宜之计,可眼前之人却能真正把一切打理的妥妥贴贴,甚至让她得到沈琅的信任与宠爱。
她本该妒忌的,自幼她都是最优秀的人,可面对眼前这人,薛姝清醒地明白自己的确棋差一招、技不如人。
薛姝沉默地看向她,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可她下意识地便去信任了。
薛姝合眼,终于,停滞的时间再度流转。
脑袋昏沉,萧姝察觉自己又再度控制了这一副身体。
萧姝睁开眼,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刻只是倚在她身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求得一丝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