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承载

“我信你，其他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谢危的话语透着比以往更加深刻的冷淡疏离，听着很唬人，但萧姝明白，这已经是他开始作出让步了。

萧姝终于展露了进殿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意，笑得真诚，眼睛也眯起来。

“那谢先生，我就先……告退啦！”萧姝指了指门，语气中含着几分俏皮轻快。

谢危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直到翩跹的裙角都消失在了门外廊前的拐角处，才收回视线。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白衣似雪，衬得人也有几分清冷孤高之感。

最后还是现了“原形”。

谢危喟叹，视线落到一旁的墙上，看见了萧姝忘记拿走的夷则。

还是改日上课让她过来取吧。

这事过去的第二天，太后便以带伴读见识宫中景致为由召见了伴读们。

一见到萧姝，太后便拉了她坐在一旁，丝毫没有顾忌下边还在跪着的伴读们。

或许利用太久，但总归是萧太后自己出力培养的孩子，有几分真情在。

可萧姝定然保不住她。

人要为自己年轻时所犯的错付出代价，萧姝想明白时曾经这么安慰自己。可萧太后真正坐在自己面前，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拉着她的手闲聊叙旧，一来就说要将近日各地进贡的佳品呈上来让她选一些拿走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心有亏欠。

“我看那金累丝衔珠蝶形簪很不错，很衬你。我的阿姝，生了一副好脸蛋。”未等她开口，太后便要人将那簪子从库房中取出来，要给萧姝戴上。

太多好意，难以承载。

谁能分辨清楚虚与实、真与假？

萧姝靠近她，以便太后拿着簪子插进她的发髻中。太后看着十分满意，禁不住连连点头。

末了，似乎才想起底下那一群丫头，又有郑皇后在一旁委婉相劝，才不咸不淡地开口让众人都起来。

偏爱。

台下的姚蓉蓉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词汇。

她很是艳羡，萧姝既有高贵的家室，又有顶顶尊贵的太后愿意这样爱她。

姚蓉蓉出身是虽说在世家小姐中中规中矩，也算出身不错，但在一众伴读中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何况她自己性格内向木讷，不大会说话，开口便容易得罪别人，不算讨人喜欢。

而尤月虽然有几分看不惯，因着对象是萧姝也还算勉强能接受。毕竟虽说她是清远伯府的二小姐，可近年实在式微，家中人丁不旺，和萧姝的应国公府根本无法相比。

周宝樱……？她只顾着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想吃雪媚娘，实在是有些饿了。

姜雪宁则在一旁冷眼，重生归来，她对这个老巫婆实在没什么喜欢的。前世对她这个皇后数不尽多少次的打压，反复向沈玠说自己的坏话，一桩桩一件件，哪像一个慈祥避世又信佛的太后能做的？

求佛，求的也不过因罪孽太深。

果不其然，一见着姜雪宁，萧太后便止不住自己的厌恶，奚落这张脸蛋生得太过妖艳、一副狐媚样子。

萧姝心中莫名，这一世姜雪宁变了许多，不光因描妆和沈芷衣交好，在京中赢了美名，也没和沈玠有任何瓜葛，怎么太后还是这么讨厌她？

这事还是得旁敲侧击、打探清楚。

玉如意便在这时被刘公公呈了上来。

玉如意背后是两行篆字。

三百义童，惨死何辜？

庸帝无德，敢称天子！

萧太后勃然大怒，那通体赤红的玉如意便被狠狠砸在地上。

萧姝坐在萧太后旁边，看得倒是清楚，听见萧太后口中扣下的“乱党”帽子，只觉得有些惋惜，呈东西上来的刘公公不过是被人当了枪使，还觉得自己讨了主子的喜欢。

郑皇后脸色也是一变，太后没了心思，伴读们于是都告退了。

上一世萧姝唯恐太后心情不佳，于是有眼力见地拉着已经吓得呆滞的沈芷衣一起出去。

这一次，她却不想了。

有些事情，她想亲耳听见。

萧太后未必会瞒她，却也未必会十分地告诉她，或许只告诉美化的一半，但这足够萧姝确认真相。

她需要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