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这人突然要拉了萧姝来赏月,果然不安好心。
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个雪夜,天上不仅无月不说,就算是有,他们在林中忙着赶路,扑簌簌的叶子笼罩下,也看不见啊。
倒是谢危迷迷糊糊发烧的时候,嘴里曾嗫嚅着,提到了月亮。
他说月色很美,可月光太冷了。
不管是不是存心要试探,萧姝对谢危的话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儿。
“雪夜没有月亮,谢少师莫不是记忆错乱了?那些事情本就过去太久,何必再想起。”
那些事,说的是哪些,萧姝自己一时也觉得自己是否冲动了。
不过萧姝现在可“不知道”有别的雪夜,只是谢危心里什么成算,她也不大明白。
谢危显然很担心萧姝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但他所作所为,透露出来的字眼却是他并没有要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意思。
想信她,又不敢信她。
毕竟她身上流着萧氏的血脉。
罢了,谢危摆了摆手,朝着宫门的方向走了。
直到回了伴读的住处,萧姝仍旧心有余悸。
谢危这人着实可怕,让人受不住其威压而不由自主缴械投降。
还好这人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实权,只有个少师的虚衔而已。
窗外。
姜雪宁回来时恰好看见萧姝匆匆回房的模样,唯恐身后有人追赶着要吃了她一般。
她又回忆起前世,这一次是与今生截然不同的轨迹。
前世她回京的路上,没有碰到萧姝,更没有与她一道结伴回京。
姜雪宁心中有一个隐隐的揣测,愈发地笃定起来。
可对方是萧姝,她的敌人,姜雪宁却也不敢这样冒险。
正权衡利弊,萧姝的房门却被打开。
“姜雪宁。”萧姝早就注意到窗外踟蹰不定的姜雪宁,只是这样从台阶之上看着她,也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我想,你有很多困惑,不如进来,我们好好说。”
邀请得这样明目张胆,姜雪宁不好拂了她的心意。更何况,她心下的疑惑也只有眼前之人能够解开。
萧姝是从姜雪宁不同寻常的态度中发现了不对劲。
若是从前的姜雪宁,因着与萧姝在回京路上共患难的经历,不该对自己如此冷淡。
她们俩在经历了雪夜以后,回京路上相谈甚欢,以致后来萧姝是曾光顾过姜府的,为的正是姜雪宁。
姜雪宁也时时发来请帖,邀她一同出游。
半年前这些事才停了。
那时萧姝忙于其他的事情,并不在意,而国公府宴会,姜雪宁却去了清远伯府,才让萧姝提起了警惕。
后来在宫门处再见,她是能发现这位好友身上的变化的。
具体来说,便是多了一股庄严之气。无论是她那时投来的淡然神色,或是苏尚仪教导时她让人挑不出错甚至十分惹人诧异的礼仪,萧姝都默默注意着。
萧姝这样一一道来,最后才得出了结论。
“我想,你对我疑惑警惕,不再来往,大概是因为,我和你经历了同一世。”
“我们是一世宿敌,为了后位,这场争斗至死方休。”
“不过,上一世你是赢家,我虽保留了一个贵妃之名,却败得彻底,也输了沈玠的心。这一世……我不愿再争了。”
姜雪宁听了这话,嘴角上扬,露出个十分艳丽的笑容。
“我们真不愧是宿敌,连重来一世以后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你也不愿再争了么?”萧姝看着有几分诧异,毕竟上一世姜雪宁对后位的执着,她很清楚,那时姜雪宁为了保住后位,费了很大力气。
“汲汲营营一世,也是一场空。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连放弃的理由也是差不多的。
诚然,要是没有沈玠,没有做皇后的愿景,她俩如今更没必要互相警惕彼此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