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说二人走运,还是说她们太过倒霉。
险象丛生。
姜雪宁率先从一处未被风雪掩埋的地方发现了一丛鱼腥草,鱼腥草可以治发烧,她们便抓紧时间采了一些。
可惜雪停只是暂时的,山间并不安全,地势落差下,不只有密密的雪,还有雪崩。
一片混乱,大雪只是漫无目的地滚落,冲散了两个一起来的小姑娘。
姜雪宁毕竟有凤凰命格护体,或许也让她比别人多了几分好运,毕竟是未来的国母。大难不死,还能沿着来路跑回了他们驻扎的地方。
回去才发现,哪有萧姝的身影?
萧姝此刻好容易找到一个山洞,正要躲进去避一避寒却被洞中的微光刺痛。
有暗绿色的光,似乎正在闪动。
萧姝不知道是什么,可没什么比在雪天找到保暖的地方更重要了。刚想走近,只听见一声凄厉的猫叫,还有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下意识抬手遮住自己,手腕上已落了一道猫痕。伤口并不算深,但野猫爪子尖利,抓起人来也恨绝,是以痛感分外明显。
萧姝明白,这是警告。
她无奈,却也知此处不是落脚的地方。甫一回头,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谢危。
明明是萧姝被猫挠了一爪子,谢危看见这十几双幽绿色的眼睛,却显得更加害怕。
表露地并不明显,但他后腿一步的动作,萧姝还是发觉了。
“谢危?你怎么在这?你烧这么快就退下来了?”萧姝试图去探他额头,可谢危站着和当时倚靠树旁的样子太不一样,这人生得很高,她堪堪到他胸口,根本摸不着。
“唠叨。”
“跟我走吧,雪停了,也该赶路了。”
“麻烦鬼。”
谢危不欲多费口舌,寻着萧姝后便径自往回走。
萧姝一面紧跟,这人实在高大,步伐迈得她根本跟不上,她小跑了一路,终于耐不住。
“谢公子,小女子可是为了给你找草药才变成麻烦鬼的。”
她小喘着气拽住谢危宽大的袖子,求他稍稍走得慢些,考虑考虑她一个女子的小身板。
谢危不耐,依她所言放慢了脚步。
他本就受了寒,虽说有姜雪宁带回的草药,可如今又奔波寻人,身体早就受不住。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萧姝那小身板,即便是反应过来谢危此刻不过强撑,也难以将人带回。
驮着他一路到一个山势的高地,以免再次遭受雪崩,已是最大的极限。
萧姝此刻将身上那些草药拿出来,野外环境简陋,她用布料包起草药,用树枝来回敲,好歹出来些汁液,巴巴地送到谢危口中。
衣裙损毁,总归穿了就扔。萧姝未想到这一程这样的命运多舛,难不成和谢危相关的,她就总得平白遭殃么?
谢危仿佛陷入了什么叫他深切痛苦的梦,他眉头皱得紧,脸上的痛楚蔓延开来。
“娘!”谢危又回到了那个雪夜,密道之下是困缚数日的人们,皇后、太子、他与母亲,还是旁边瑟瑟发抖忐忑不安的宫人。
他看见母亲被几个奴才控住,连嘴巴也被捂住,生怕母亲会说出什么话来一样。
她只是在流泪,泪水掉在了萧定非的心头。
明明他懂得,母亲宁肯付出所有,牺牲她的性命,也不愿自己前去送死。
可他亦是如此。
他不忍母亲受难,他更无法想象他一直崇敬的皇后与太子为了保全自己又能做出什么来。今日以母亲的安危来掣肘他,他若不应,明日又该如何呢?
“娘!定非愿意去!定非愿意去!”
萧定非看见了,皇后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或许感慨他识时务,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赞道:“阿敏,你这孩子倒是乖觉得很。”
母亲不忍,她的泪越蓄越往下落。定非从未见母亲这样哭过,印象里的母亲嘴角总是泛着温柔的笑意。
他不愿看见母亲为他哭。
于是萧定非任由那些太监为他换上太子的衣物,而太子,则摇身一变,成了萧定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萧定非由着奴才带路向外头走去,他再不忍回首看一眼母亲。
于是,一步步,一步步,似乎从地下走到了光明处,却是他的万丈深渊。
明明是落雪的日子,谢危却冷汗直冒。
他溢出的话语,萧姝凑近去听,也听出个大概。
不过太后此人还真是卑鄙,前世巴巴要将亲侄女送上龙床稳固家族势力,对自己好姐妹的儿子也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来保护自己的儿子。
实在是她的好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