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姝再次转醒之时,天空已经被深沉墨色笼罩。身处林间,层层叠叠的树影下更是难见几分亮光。
环顾四周,谢危靠在一棵较为高大的树旁,像是睡着了般,没设防的样子。
他脸色苍白,连嘴唇也泛着几分白,不太对劲。
萧姝也没心思管此时突然消失的姜雪宁了,毕竟姜雪宁可是天命之女,凤凰命格,未来的坤宁宫主人,应该不会死在这荒野。
同理……谢危也是如此。
未来的谢少师,要领着燕家军踏平沈氏皇城的人,提刀杀得了皇室千百人,更能将萧氏全族连根拔起,能杀的都杀,不能杀的便流放。怎么可能死在这样的地方呢?
萧姝不想理他,裹紧了身上的裘衣。
她的家仆婢女,只剩信赖的两三个,也睡得昏昏沉沉,看着脸色并不好。
萧姝还是有些不忍心,这些人对她忠心耿耿,不像其他那些家仆,最开始遭匪徒拦路时有些便趁乱逃走,还有些,萧姝见他们不耐,便让他们提前回去复命不必跟着。
这几个执意在她身侧照料,显然是真心相待。
更何况,她们后来也跟着她进了宫中,最后死于叛军的刀下。
趁着他们睡了,萧姝过去把了把脉,确认无大碍后才算作罢。
她将身上御寒的裘衣脱下,给其中最畏寒的韶光盖上。
她起身,看见姜雪宁兜着衣裙小心翼翼却又步伐加快的身影,不难料到在他们睡着时姜雪宁去做了什么。
萧姝见她回来,也不墨迹,登时便扯下衣摆一角铺在地上,将那些果子全部笼在一处。
幸而如今雪已停了。
天儿倒是更寒了一些,只是再待些时候便可以上路了。
师傅吴忧,江湖中人,自然遇到过这样荒野求生的场面。萧姝得她真传,忙活一通可算把火生了起来。
受着暖意,一干人悠悠转醒,可谢危似是毫无反应,睡得熟了。
萧姝万分挣扎,上一世做贵妃,手上也折了不少人命,见死不救对她来说不难,她冷眼旁观的本事向来不差。
可是此刻,这人是谢危。
萧姝不知道,命定的轨迹是否会如此轻易地撼动?以谢危的命运,生来便是成大事者,似乎这样的时日,再寒冷再萧瑟,他也是命不该绝的。
姜雪宁已过去了,她虽讨厌这个远房亲戚,内心仍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一探上谢危的额头,便知这人烧得不轻。
萧姝叹了叹气,自顾自又随手斩了一块布料下来。
姜家的马车上还是有一些东西可以取用,萧姝翻出了一个盆,捧了几把雪倾入盆中,将这小盆架在火上烤。
布料沾着融化后经烘烤泛着暖意的雪水,贴在谢危额头,祈盼能让谢危的情况稍微好一些,至少别这样病怏怏的,不好带上路。
做完一切,萧姝又拿了从马车上取下的茶盏,用手指蘸了雪水去润谢危干涩的唇,反复好几次。
萧姝看了看旁边的姜雪宁,泛着潋滟光彩的眼睛有些可怜巴巴地看自己,似乎也想帮上些什么忙。
“你识得草药么?”
姜雪宁一听,眼睛亮了亮,自信满满地回答,“自然识得,我在乡下长大,那些常见的草药,能止咳解热的,我都认识。”
又仿佛想起了她的母亲,声音顿地低了下去,“是婉娘教会我的,可她……”
萧姝拍了拍她的背,止住了小姑娘欲落的泪珠。
“既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去寻草药吧,谢危烧得厉害,若没药医,一时半会儿退不下来。”
于是萧姝嘱咐了留在此处的婢女与姜家的一个车夫,叫他们看紧谢危,也让他们自己不要乱跑,乖乖等着。
瑶光很不放心,“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这沿途定然危险,多一个人也安全些。”
萧姝笑得诚心,宽慰她不必太过担忧,毕竟自己可是跟着师傅学过武艺的人。
她与姜雪宁便这样结伴朝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