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正机之神

“嗯……”

“呃……”

对上派蒙和卢伊娜不解的眼神，希尔薇娅双手叉腰，道：“怎么了，我这样很奇怪吗？”

“我知道我们接下来是要去打「散兵」，也知道你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派蒙扶额无语。“但是，你这样也太全副武装了一点吧！”

纯白的华丽盔甲紧紧包裹住她的身体，束着茶花印记的穗宫条于她腰间飞舞。看希尔薇娅理直气壮的模样，卢伊娜不由得跟派蒙同步扶额无语。

“这是艾利修斯的祝福，这样准备并无任何不妥。”纳西妲沉吟片刻，点头笑了笑。“卢伊娜，就送到这里吧。”

净琉璃工坊内，教令院和愚人众毫不吝啬科技与金钱的景象在眼前展露无疑。巍峨高耸的长廊，镇守此处的愚人众先遣队员，与精心设计的机关。面对敌人，荧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一一将他们打倒后，继续前行。

希尔薇娅身上的盔甲的确是西娅丽达亲手做的。由于瞾言独立之初所发生的事情，西娅丽达不仅仅是分了自己部分的权能给伊芙，甚至特意在后期和莱茵多特一起炼出这套盔甲来送给希尔薇娅。唯一不足之处是，希尔薇娅几乎没有用过这套盔甲，因为以她后来的力量，下深渊根本无需借助全神的权能。

可光之执政的力量，又岂是第一次使用便能承受得了的？依照西娅丽达之言，初次使用是会消耗大量体力和元素力，所以建议她多用几次。

所以，想到这里的希尔薇娅沉默了。她主打一个速战速决，同时又担心几个人对付不了伪神，才这么大费周章，想到把这套吃灰了几百年的盔甲拿出来用。西娅丽达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继续笑她个两年半。

没事，没事。智慧之神就在这里，况且计划的拟定已经完毕。

抵达那个熟悉的走廊前，众人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纳西妲则表示，她对亲身经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而感到期待。

命运……的确，在提瓦特，这是仅靠占星术才能占卜之物。可是，每当结合那句「星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的真相，这无法观测的命运又变得微妙起来。不过，相比这些沉重的事实，希尔薇娅不由自主地想到西娅丽达之前跟「散兵」说的话……

她绝对是故意的。希尔薇娅暗地里吐槽。

“纳西妲，荧，加油。”希尔薇娅透过将她面部遮掩的头盔，朝二人鼓励道。“我会辅助你们的。说起来，我们现在最缺乏的其实还是关于伪神的知识，我好像猜到纳西妲想要做什么了呢。”

“那我们就进去吧。”纳西妲微微一笑，对希尔薇娅的推测不置可否。“我已经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了。”

门的另一端，是和记忆中无误的高大机械与大厅。还好，还好那些贤者还没来得及注入神明罐装知识，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纳西妲释放自己的权能后，希尔薇娅叹了口气，终于抬首问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谈和的余地么？”

“事到如今，你还是怯懦了么，希尔薇娅？”正机之神机甲内传来的声音依旧熟悉且带刺。“承担自己忤逆神明的后果，理应是下位者的责任。”

“虽然这等级别的威压的确是属于神明的，但「散兵」果然还是那个「散兵」。”派蒙小声在旁边跟几人吐槽。“对了，克莉丝汀，他为什么喊你希尔薇娅？”

“连真相都选择对同伴隐瞒，看来你们之间的信任也不过如此。况且，每个诞生于世的神明，每一颗神之心上，都应该镌刻着纷争二字吧。”对方的态度傲慢，同时不失冷嘲热讽，像是在扮演一位神明应有的高傲。“这种力量的鼓动，以及心底为此而产生的雀跃，你难道感受不到么？”

他虽试图跟纳西妲开启神明之间的对话，但派蒙的反驳显而易见的激怒了他。看到这等态度，只能说「散兵」还是那个「散兵」。

“唉，神明需要拥有学会的，可不止是拥有武力啊。”久违的熟悉感反而让希尔薇娅放松下来。她双手抱胸，摇了摇头：“还要学会如何治国，让历史不会重蹈覆辙……对了，你知道吗，须弥的草神之心并非通过赢得魔神战争获取，当年反而是三神共治的盛况。”

很显然，纳西妲也不认可获取神之心的魔神战争。

当下的局面，观点和认定与否其实都并不重要。既然无法谈和，那么就唯有战斗这一抉择。

——但是，非常奇怪。

在希尔薇娅迈出的第一步时，她就察觉到周身的不对劲之处。身上的盔甲仿佛重了几倍，就连普通的释放元素力都比往常要吃力。这种感觉就像是已经经历过上百次斗争一般。来不及细想，正机之神的雷阵便自上方落下，在地面砸起片片雷的碎片。希尔薇娅不敢怠慢，以手拟枪后直击机械的关节，在吸引他的注意力后再一个蓄力在存放雷神之心的地方引发光元素的爆炸。

荧会意希尔薇娅的意思，举剑飞跃同样的地点，直砍而下。纳西妲聚拢草元素，在上方附着四叶草的印记。刹时，雷光四起，剧烈的飓风随正机之神的反击席卷而来，将仨人逼退几步。希尔薇娅看准时机开启精神干扰，却在某个瞬间受到「牧者」逆控的小部分反弹，加之身心的疲惫，不由得头晕目眩几秒。

身经百战的旅行者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召唤出数枚荒星，朝正机之神砸去。眼见数道雷极即将覆盖全场，荧赶忙以充盈的雷元素反击弹射对方的攻击，相互碰撞的力量使得地面塌陷，所有人陡然坠落。

尘土飞扬间，希尔薇娅抬手治愈纳西妲和荧的伤口，又乘正机之神不备令他击碎自己的关节。不料，在下坠至底部的机甲反倒和剩余的一半相连，成为完全体。和其完整性相比，粉碎的部分关节和攻击技巧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在荧即将被龙卷风和炎弹击中的瞬间，希尔薇娅双手合十，元素爆发所形成的贞典大教堂蓝本拔地而起，将机甲外部破坏得措手不及。在蓝本形成的同时，不论是荧还是纳西妲都感到自身的疲惫与伤口一扫而空，荧更是铆足力气重新向正机之神攻去。

除此之外，精神和身体的延迟给足了仨人反击的时间。希尔薇娅从白典中拟出格拉蒂亚斯之旗的仿造物，右手划出光刃的同时，左手拟枪引发爆裂。

精神的支配依旧生效，由此可见，她们是有胜利的希望的。想到这里，希尔薇娅暗自庆幸。正当她打算借贞典大教堂的蓝本仍旧生效时剥夺对方的行动能力，心中却出现一丝犹豫。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疲惫，但她清楚，自己一旦那么做，借由西娅丽达盔甲的爆发力，她会因为身体和精神不堪使用力量的重负而就此倒下，对方的情况虽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但依旧是个有风险的做法。

仅仅一秒的犹豫，地面就再度卷起飓风，上空坠落雷光。荧和希尔薇娅避之不及，失去控制权而摔倒在地。就在这时，纳西妲坚定的站在她们中间，试图为二人挡下下一轮的攻击。

“小吉祥草王，快跟荧闪开……”希尔薇娅举起手来，想要制造出三人站在原地的假象。西娅丽达给的盔甲防御力极高，再加上她能够眨眼间治愈所有的伤口，类似的攻击抗几轮都没问题。

出乎意料的，正机之神停止了攻击，一把将站在前方的纳西妲拉上半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措手不及，二人想要上前帮助纳西妲，却由于自身的伤口和体力不支而无法支援。眼见草神之心即将被夺，奇迹却在此时发生。

周围的一切开始逐渐碎裂，每个空间镜面都有不同的战斗结果。根据纳西妲所说，这是她们第168次的轮回。数据的完成使得须弥城的所有人都能通过虚空终端来分析如何击溃伪神的机甲。

无数次的重置使这场战斗的信息差逐渐靠拢，甚至反超。睁开眼来，她们再次回到了战斗的原点。这样看来，希尔薇娅先前所做的打算实际上在前几百次战斗中就已经全部用过，因此才会在现在感到疲倦。

遗憾的是，她精神的疲惫无法因梦境结束而消除，但身体的疲惫则完全被抹消。

不过，也正因如此，她确认了一件事。从无数的战斗经验中，她确认「博士」就在这净琉璃工坊的某处静静观赏这场「实验」。

也是，毕竟愚人众这次的目的肯定有坐收渔利、直接拿走草神之心和雷神之心的意思。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呢？再怎么说，瞾言也是冷战的另一方。

或许，从这一刻起，这场战斗的意义就改变了。虽然精神上疲惫感又加一层，但希尔薇娅还是全力动用神明的权能，原本如森林般的眼眸则因过度使用而渐渐泛起西娅丽达眼瞳的红色。见正机之神凝聚其雷的力量，她随意踏上两处地面亮起的雷阵，使得正极之神瘫痪。

“…并非是适格者。”希尔薇娅舒了口气。“这也算是祝福了。”

下一个瞬间，地面再次坠落。多出先前所统计出来的战斗经验，荧是那样的游刃有余。周旋之余，希尔薇娅则在辅助她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观察净琉璃工坊的一切，终于，目光停留在了某处。

她没有多言，而是冷不防举起手，“砰”地朝那个地方开枪，甚至全程都没有回首。枪鸣停止，始作俑者则是露出了自来到须弥的第一次错愕的表情，在他漆黑的面具碎裂、漏出下方猩红的瞳孔后。

希尔薇娅心知自己无法一心二用，当即全神贯注地回到和正机之神的战斗中。她看准时机，再度释放元素爆发，配合荧的攻击和纳西妲的智慧殿堂，漂亮的赢下这次战斗。凝视不再移动的正机之神，她努力抵抗自己的睡意，想要尽量把自己任务的最后阶段处理好。

雷神之心……还给稻妻不一定能加固外交关系，还是回去问西娅比较好。

168次的战斗……真有意思，我们认识两百多年，这次打架谁都没有手下留情。

念及此处，她微微抬眸看向上方，却恰好目睹纳西妲手握雷神之心、而「散兵」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此物的，几近绝望的决心。

那一刹那，无数回忆涌上希尔薇娅的心头。月下起舞的泡影，深渊厮杀的残影，以及成神之际的幻影；华馆形骸梦醒记，踏鞴沙与八酝岛的光火，永远无法言说的寂静的誓言。

她没有一一见证这些事情的发生，却亲手挖掘出这些事物的真相。正是因为充满人性的矛盾所以美丽，正是因为充满不曾放弃的勇气所以耀眼，正是因为无法抗拒时代的洪流所以遗憾。

希尔薇娅理解和感同身受这种感情。被给予爱后再被抛弃，何尝不是世间最残忍的事物之一。

“斯卡拉，危险！”恍神之际，她看到傀儡的悬丝断裂，晦暗又明亮的色彩翻涌流动，破裂而出。

一步，两步，三步。似乎还是来不及。希尔薇娅看得清他的眼神在雷神之心被拿走的瞬间变得万念俱灰。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尽自己的力气飞跃而上，即便手臂因没有及时抵消重力的牵扯而受伤。

至少，她接住他了。

“斯卡拉，那不是你的东西，”希尔薇娅的眼眸微沉，因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量变得昏昏欲睡，眼前的一切也逐渐变得漆黑模糊。“正如你本不该承受如此多舛的命运。”

在她彻底阖眸的那一瞬，一道暗光自工坊的上方降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只见眼前强烈的光元素闪过，原本昏昏欲睡的金发少女站起身来，神情淡漠严峻，甚至有一丝连差点被偷袭都无所谓的傲然。她回眸看向纳西妲和荧，右瞳的太阳十字架转瞬即逝。

“去拯救世界树吧，这里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