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另一端的通讯

这下完蛋了。

看着枫原万叶稍有凝固的笑容，希尔薇娅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内心实则闪过自己在进门几十秒前所拟定好的Plan B。她实在是太清楚，散兵的性格一旦拗起来，那真是任谁说什么都没用。

——阴晴不定的家伙。

一定要说的话，他会这么做算是在希尔薇娅的意料之中。永远坦诚地实话实说，永远直率地有问必答，更何况天不遂人愿，对于利用魔神残渣锻刀害人的刀匠的报复甚至报复到了自己恩人的后代上。在散兵看来，倘若想要这位雷电五传的后人在这场毫无信任可言的游戏中信任自己，恐怕手上的牌就不能掐得那么紧。

面对散兵，绝对需要一个Plan B，有时候甚至需要Plan C。

“国崩……？”对此事稍有了解的鹿野院平藏微微眯眼。“哎呀呀，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巧合呢。”

“总感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局外人荒泷一斗挠挠头，努力思考道。终于，他恍然大悟道：“围在稻妻附近的那些个大炮是不是都叫这个名？”

“荒泷先生，那是神居岛崩炮。”枫原万叶的面色逐渐缓和，露出微笑。“抱歉，我只是想起一些自己的家事，让各位看到我走神的模样了。国崩先生对吧？这不是很常见的名字呢。”

现在要直接打出现实身份的卡牌吗？观察鹿野院平藏与枫原万叶的神情，希尔薇娅不动声色地思忖。如果说自己是白衣主教，那么他们大概率会放下对自己的戒备。但这么做的后果是，「国崩」这个名字对应导致枫原家落魄的那个「国崩」的可能性或许会提高。就算希尔薇娅谎称二人是朋友，散兵也不一定接她的话茬，这样看来，局面非常的进退两难。

所以，最佳选择是维持现状。

“你们可以喊我希尔。就目前所知，我跟荒泷先生的卡牌是尚不清楚的，所以我想请示预言家。”希尔薇娅镇定自若地转移话题。“鹿野院先生，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验证枫原先生的卡牌的呢？”

从目前情况看来，突如其来的两个外来者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再者，这里是天领奉行，在这里动手等同于直接让自己上稻妻的通缉令。自称希尔的少女没有隐藏自己的聪慧和能力，就算国崩报出自己狼人的身份牌，同样没有动手的意思。想到这里，鹿野院平藏笑眯眯地如实作答：“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可能会有些复杂。当时我找到万叶兄，还没跟他打招呼时，就在根据直觉推理猜测他的身份。恰好在那时，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内响起：「是否验证枫原万叶的身份」？我吓了一跳，出于好奇，我还是根据声音的指引，最后得出答案。”

“这么看来，能听到特殊女声的人不止我一个。”出乎预料的，不了解狼人杀机制的荒泷一斗跟上了众人思考的步伐。“在上周目的六点半，也就是天刚刚黑，我跟阿忍目睹希尔被杀的时候，同样有一个女声在脑子里提醒我，说我在白天很安全，但一旦夜幕降临，就危险了。”

“呃，我好像知道荒泷先生的卡牌是什么了。”希尔薇娅扯扯嘴角。

“并不意外。”散兵冷嘲热讽。“甚至非常合适。”

“啊，是那个卡牌吧……”枫原万叶不禁苦笑。“「白痴」卡牌。”

“什么？白痴？！”荒泷一斗听到此话，声调都因不可置信而高了几个调。“你说开启这个游戏的魔神说我是白痴？！真是岂有此理！”

“哎呀呀，这下身份卡牌几乎齐全了。”鹿野院平藏忍俊不禁。“明天，我们等着验证希尔小姐的卡牌就可以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有问题想要问希尔小姐。”说到这里，他目光炯炯地凝视二人。“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我们的处境是夹在狼人杀和剧本杀之间？”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希尔薇娅摊摊手，省略部分实情后把在邪眼工厂听到的，贝利亚尔如何想利用信息差让散兵来干掉其余阵营的人，以及九条裟罗和艾薇拉是如何拥有成为猎人的可能。紧接着，她露出自己白皙手臂上拿到触目惊心的刮痕，道：“贝利亚尔如果真的只是随机让玩家去刺杀西娅丽达，就不必大费周章把八酝岛的艾薇拉和九条裟罗引到稻妻城介绍游戏规则。她可以直接找身处稻妻城的你们。我这道被半个玩家造成的伤口无法通过自己的能力愈合，配合贝利亚尔对国崩的介绍机制，我推测是狼人杀和剧本杀这一类游戏。”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枫原万叶点点头。“实不相瞒，平藏兄告诉我，我的卡牌其实就是「女巫」卡牌。如果希尔小姐不介意，我想试试能否用解药将你的伤口治愈。”

“我不介意。”希尔薇娅微笑道。“相反，我得跟愿意说出自己身份卡牌的枫原先生道谢。”

“那么，国崩先生，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吗？”鹿野院平藏乘胜追击，突然反问散兵。“我们不会互相残杀，而目前最有可能拿到回溯卡牌的希尔小姐在天领奉行这里，暂时非常安全。尽管无法完全信任，我们又要怎样做，才能触发True Ending呢？”

“从你们口中得出，我们有上帝玩家。”散兵不紧不慢地说。“这个游戏末日的来临，是御影炉心和神樱污秽。现在最可行的方法是解决这两大危机，再想办法找到那位神级npc，也就是上帝。根据狼人杀的规则，上帝最有可能让全员直接解放，浅显易懂的道理。”

“我刚才使用解药时，那个女声同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枫原万叶严肃地抬头。“但很可惜，我没有从中得出有用的讯息。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

“换句话说，能够提问的范围越大，我们就越能获得有用的讯息。”希尔薇娅若有所思。“目前看来，提问范围最大的玩家就是荒泷先生了。”

“一斗，能麻烦你尝试向上帝提问吗？”鹿野院平藏道。“就说……你想把身处影向山的九条裟罗和艾薇拉，或者御影炉心的西娅丽达票出去。”

“我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给人投票？”荒泷一斗顿时来了兴致。“那我尝试尝试，能不能给九条投票！”

“万一真的投票给九条，她出局了怎么办？”散兵挑眉询问。“就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么？”

“放心好了，我们平分投票就行。”希尔薇娅浅笑道。“你投给我，我投给你，鹿野院和枫原互相投，西娅那边我联系一下，和剩余的人互相投，保持平票获得平安夜即可。”

“……好奇怪啊。”没过多久，荒泷一斗就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成现在的满腹狐疑。“为什么上帝一直在告诉我，该玩家已出局？”

“什么？”众人错愕地面面相觑。希尔薇娅不敢怠慢，急忙拿出自己事先发配出去的通讯设备联络九条裟罗，对面却传来一阵忙音。她没有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选择联络艾薇拉，对面同样长时间没有响应。就在她准备放弃时，联络设备里却传来微弱的声音：

“不要相信…悬挂十字架的谎言之目。”

忙音过后，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由于声音实在太过微弱，几人几乎辨别不出对方究竟是不是艾薇拉本人的声音。终于，枫原万叶轻声打破这阵寂静：“要去影向山看看情况么？”

“我们有回溯能力，所以不用太担心。”希尔薇娅深吸一口气。“只要不是玩家动的手，应该还有机会能够挽回。这件事侧面说明影向山有问题，去调查一下准没错。”

“分头行动会有效率。希尔小姐拥有观测能力，而一斗拥有上帝提问的权限。”鹿野院平藏有意回避身份神秘的二人。毕竟根据他的推理，他已经大致推测出，希尔极有可能是那位来访稻妻的别国神明的眷属。

“事不宜迟，我们先出发。”希尔薇娅将联络设备留给三人，转身时则神情复杂地用手触摸自己印有光元素印记的右眼。这次可谓是被摆了一道。

目送二人离开，枫原万叶这才面向鹿野院平藏，轻声问道：“你并不信任那两个人，是么？”

“哎呀呀，这种情况下，的确很难信任突如其来的两个人吧？”鹿野院平藏敛起笑意。“长寿的神明眷属，以及同行的倾奇者打扮的，自称「国崩」的少年。万叶兄，即便你暂时没打算深究，可从眼前种种情况推断，他很有可能就是导致雷电五传没落的凶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双手相叠托腮。“希尔小姐之所以转移话题，大概率是考虑到我们会推理出这件事来。”

“你说得的确很有道理。不过，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他即便面对我，也能毫无避讳地说自己是「国崩」。”枫原万叶轻轻皱眉。“瞾言和至冬如今尚在冷战，虽然可以说这是临时合作，可从希尔小姐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们又很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怎么说呢，我们算是触发游戏里「主线」之外的「支线」了吧。”鹿野院平藏饶有兴致地笑笑。“话虽如此，直觉告诉我，他们两人没有敌意，一开始也不知道我们究竟是不是真的玩家。不过，我之所以远离希尔小姐，还有另一个原因。”

“是因为全场的推理几乎都被她一个人主导。”枫原万叶当即会意。“身为侦探，你最忌讳相信并非亲眼所见的东西。一旦对面完全接受一个人的推理，那么这种情况是最为致命的——毕竟，知道得越多，出局的概率就越大。”

“喂喂，你们两个走快一点呀！”走在前面领路的荒泷一斗火急火燎地催促。

“我们这就来。”鹿野院平藏扬声答复。“独裁的推理，容易叫人乘虚而入。”

“哎对了，斯卡拉——”与此同时，希尔薇娅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刚才面对枫原万叶时，你居然没有提更多关于雷电五传的事，好让我意外啊。”

“怎么，你很希望我给你找麻烦？”散兵面不改色地瞥她一眼。“你绞尽脑汁思考补救方法的模样的确很有意思，不过，我倒是没有让你一昧替我圆场的兴趣。”

“哦～所以你是说，因为我考虑的太周到，所以你不想继续给我添麻烦。”希尔薇娅笑盈盈地凑上去。“我最好的朋友斯卡拉姆齐愿意替我着想，实在是太令我感激涕零了呜呜呜！”

“收起你那惺惺作态的表情，看多了会让人起鸡皮疙瘩。”散兵嫌弃地说。“现在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两个人的态度。如你所见，他们在听到刚才的讯息后，在有意跟我们拉开距离。”

“我看出来了。他们大概率也推测出我的身份，以及你灭了雷电五传的事。”希尔薇娅不禁扶额无语。“你不会说谎固然是好事，但是现在是真的坏事了！我得赶紧想办法补救现在的状况，把损失最小化！我最好的朋友斯卡拉姆齐令我操碎了心——”

“他们知道的事，你当然都知道。所以，你现在究竟打算做什么？”散兵不留情面地戳穿她。“给敌人卖这么大一个破绽。”

“这叫钓鱼执法。”希尔薇娅的笑容依旧甜蜜。“总是有自认聪明的蠢货会上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