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愈浓,长街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白绒。
沈擢守在宫门,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与金属碰撞声,不由地握紧了剑柄。
暗处,人影攒动。
为首之人一身戎装,身后跟随的皆是手持武器的精兵。沈擢看清来人,挥手示意身后之人开宫门。
几十个士兵分两列守在宫前,宇文鹤独自踏入长乐宫中。
院中一片静谧,他怕萧卿卿早早睡下,因此连步态都放轻了许多。
看见倚在门上的影子,他道:“开门,本王来接妧贵妃。”
昏昏欲睡的冬兰猛然惊醒,她立马打开门,将宇文鹤请到屋内。
“肃王殿下,娘娘在里间休息。”
宇文鹤点了点头,正要进去,见萧卿卿从屏风后出来。
“嘘。”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宇文鹤下意识停在原地。
“谭儿睡下了。”她解释后又问:“如何?现下是何情景?”
她猜大约很顺利吧,否则宇文鹤也不会如此淡定。
如她所料,他对她道:“只剩宣旨,我来接你们过去。”
“那我去喊谭儿。”
萧卿卿刚要转身要离开,宇文鹤却拉住了她,道:“让冬兰去吧。”
冬兰闻声,没有动弹,只看向萧卿卿征求她的意见。
萧卿卿不明所以,只看到宇文鹤乌黑深邃的眼眸里似有担忧,一个恍惚全然消失不见。
莫非还有什么隐情?还是她看错了?
她虽捉摸不定,却还是朝冬兰点了点头,“去吧。”
冬兰才离开,宇文鹤便不动声色地牵过她的手。他望着她,眸光柔和。
“妧娘娘。”
“嗯?”
“马上你就是太后了。”
“嗯。”
“我有些害怕。”
萧卿卿觉得有些好笑,“你怕什么?”
想起自己的承诺,她以为他怕自己食言,于是信誓旦旦保证,“我会下旨封你为摄政王的,不会骗你。”
宇文鹤心头一顿,喉结浅浅划动,似乎有些失落,嘴皮子抬了下,苦笑一声,终究未语。
敛下心思,他伸手将一旁衣架子上的斗篷拿来,轻柔地披在她身上,“外头冰天雪地,别着凉了。”
萧卿卿应了声,转身去瞧宇文谭去了。
盯着她的背影,宇文鹤再也掩不住那份隐藏在心底的沉重。
摄政王什么的他不稀罕,他只是不想让她与柳若甫亲近,就连让他们见一面都不想。孩子终究会是一个羁绊,他好害怕她只是为了自己手上的权力才处处迁就,更害怕他们的孩子出生了,他们会越走越近,而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陈齐贤抵达养心殿,手里攥着的明晃晃便是圣旨。
刘氏与宁王皆已伏法,眼下在此的便是朝中群臣。
众臣冒着雪跪在养心殿前,等着宣读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极后,传位于八皇子宇文谭,钦此!”
话落,身后传来落轿之声。
萧卿卿和宇文谭从轿中下来,穿过群臣缓缓向前走去,宇文鹤跟随在其后。
很快,宇文谭与萧卿卿站在众臣面前,宇文鹤单膝下跪道:“拜见陛下。”
接着柳若甫与宋祁相继跪拜,剩下的大臣不再犹豫,纷纷跪下高声道:“臣等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谭在先皇灵前即位,即日大赦天下,下旨全国为先皇守丧。
内务府已经送来了为皇帝守丧的衣裳,为表孝心,堵住悠悠众口,萧卿卿早早让宇文谭换上,去皇帝灵柩前守着。
此刻,风雪依旧。偏殿之中,萧卿卿独自召见了宋祁。
“礼部既是宋大人在管,还请宋大人择个好日子,好为为陛下准备登基大典。”
“是,臣自会做好这些事情。不知娘娘还有何其他吩咐?”
他的语气疏离又陌生,仿佛不想与她沾染上半分关系。
他那样清雅的人怎会不怨恨她?那件事对他来说是羞辱吧。
“我……”她咬着唇,纠结了瞬,将想要说的话吞入腹中,改口道:“宋大人应当理解本宫的苦心了吧。”
她本是要说让他入内阁的事,可他却很决绝。
“没有。”
萧卿卿怔愣,怎得到了此时宋祁还不信她?莫非心里十分记恨她才如此?
“娘娘没什么事,臣就告退了。”他显然不愿多说,可眉宇间透着怨气,分明还在生气。
望着即将离去的背影,她喊住他,“你不信的事情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不是吗?”
宋祁脚下一顿,似乎被她的话刺激到,双手紧紧握住。
“所以,你只是为了替柳若甫证明,是吧?”
萧卿卿无言,他自嘲了声,顾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