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已过,宫中处处灯火通明,人心浮动。
“慧贵妃,太后娘娘传您过去。”
陈齐贤赶到养心殿,传了这样一道旨意。
慧贵妃心有怀疑,瞧他身后并未跟着太后身边的人,发问道:“太后可有吩咐是何事?”
陈齐贤看了眼她身后的人,似乎有话要单独说。
慧贵妃眼神示意到外头去,陈齐贤一并跟着出去。
“太后娘娘说陛下此前有晓谕六宫的旨意需贵妃来传达,如今到了时候,故而要奴才来传娘娘。”
慧贵妃听此,半信半疑。
“太后的旨意向来都是身边的姑姑来传达,今日怎得劳烦陈掌印?”
“贵妃娘娘言重了,奴才为陛下办事自然也可为太后办事。”他声音一沉,颇有暗示,“说不准以后还要为宁王殿下办事。”
慧贵妃惊讶地看着陈齐贤,摸不准他话里的真假。此人倒是不比魏之宴嚣张,如此毕恭毕敬,莫非陛下留给太后的旨意是要治儿登基?
陈齐贤侧身道:“御林军在外头侯着,娘娘还是即刻便走吧。”
御林军在此,慧贵妃少了几分怀疑。
若真有此事,这慈宁宫她必定是要去的。更何况有御林军在,料想陈齐贤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她深深回头看了眼,道:“本宫再进去看一眼陛下,稍后随你们一同前往慈宁宫。”
“是,奴才恭候。”
慧贵妃进了内室,将静贵妃带到一旁。
“本宫去一趟慈宁宫,没什么意外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回来,若没回来,等治儿来了你要速速同他讲,不可迟疑。”
静贵妃点了点头,“好,妹妹记住了,姐姐且放心去吧。”
嘱咐完,她与另一侍女耳语,之后便同陈齐贤一同前往慈宁宫。
宇文治赶到皇宫,拖着身子赶往养心殿,一路上忧心忡忡。
他从来都知道母妃的期盼,那便是要自己当上皇帝,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古来哪一个妃子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好享天伦之乐。
历朝历代,皇宫之中,兄弟相杀,手足相残。夺嫡道路上所布的乃是尸骨与血水。
祖父说要他看今晚父皇是否会醒来。今夜定成败,他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的祈盼乃是希望父皇……
不要醒来!
还未踏进养心殿,见周围立着许多人影,仔细一看都是御林军。
“儿臣参见静贵妃。”
静贵妃听到宇文治的声音,忙到他身边。
“治儿,慧贵妃前去传旨意,你静坐便是。”
“什么旨意?”宇文治的眼睛亮起来。
“本宫也不知,但慧姐姐只说要是你来了,在这等便是了。”
他暂且压下心中的兴奋,问道:“父皇可有好一些?”
静贵妃满脸沮丧地摇了摇头,“陛下已经昏迷了两天,如今还未有一丝睁眼的迹象。只怕……”
她欲言又止,侧身向他展示陛下的状态。
只见床幔之中躺着一个苍老又病态的男人,一旁侍女手中端着的药碗已经喂了一些。
宇文治看着侍女手上的药碗,从其中夺了过来,亲自给皇帝喂药。
黑乎乎的药见了底,静贵妃眯着眸子将一切纳入眼中。
最后一勺药喂进去,皇帝的手略微晃动,嘴角颤抖。
宇文治大惊,父皇莫非是要醒了?
他还在纠结是否要传太医时,一缕血丝从皇帝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嘭!”
静贵妃手中的茶碗落地,紧接着便是她的哭嚎。
“血!太医呢?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宇文治反应不及,转过头时是静贵妃的身影与质问。
“治儿,你!”她满脸不可置信,“陛下如此疼你,你怎么能......”
宇文治顿住,面色如土。再往周围看时,刚刚守在床边的侍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唯独剩下口吐鲜血的皇帝。
“不!”他恐惧地摇头,“静娘娘,不是我。”
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重,门被猛然推开,强烈的冷风吹进来,一片寒意。
来的人并不是太医。
沈观带着锦衣卫闯入殿中,声音冷硬:“宁王殿下谋害陛下,还不将其拿下。”
话音刚落,五大三粗的锦衣卫上前押住了宇文治。
宇文治的肩膀被擒,幡然醒悟。
“放开本王!本王是宁王殿下,你们是什么东西?放开本王!”
他又朝向静贵妃,“是你,是你们串通起来要害父皇!”
沈观不理睬,静贵妃也回避不去看他。
他想起院中的御林军,大声喊道:“侍卫何在?护驾!”
可无论他是如何歇斯底里,并无一人应声。
此刻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喷洒在明黄的被褥上,如同沙漠里开出的曼陀罗。
宇文治将最后的希望放在皇帝身上,挣扎着转了身,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嘶哑道:“父皇!”
皇帝的唇瓣抖动,静贵妃不忍地转过了身,只有沈观走上前,一步步踏过去。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手掌遏制住他的喉咙,弯腰在他耳边轻语,“陛下,顾家的债您也该还了。”
皇帝死死瞪着眼睛,在宇文治的注视下咽了气。
他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离,彻底倒在了锦衣卫的挟持之中。
皇帝终究是如了他的愿,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