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整个平城哀嚎连天,没有一处安静之地。
宽敞的街道尽数皆是滚动的头颅,男女老少,无一不充斥着可怕。
穆钰行气愤地推开了门,见魏之宴气定神闲地坐着喝酒,火气更大了些。
“魏之宴,你何必连襁褓之子都不放过?”
“呵,当年我顾家的襁褓之子可有人可怜?何况,”他抬眸睨了眼穆钰行,“斩草要除根,世子明白这个道理吧?”
随后低头哂笑了声,“不该叫世子。”
再抬眸时,眼神冰冷,颇有意味,“而是陛下!”
穆钰行无奈,他虽掌控了宫中一切,到底与魏之宴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该杀的人杀就杀了,但百姓是无辜的。你为何命人将那些头颅置于街边焚烧,令百姓惧怕?”
他抬首饮了口酒,“本督是为你好。”
“你多年不在南桑,想要让臣民听命于你,承认你的帝位,非得用这种法子。”
穆钰行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上位者总归会有几分无奈。
他坐下来,夺过魏之宴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该报的仇也报了,你何时回去?”
“世子大业未成,本督自然要先助你完成大业。”他又取了个酒杯,顾自饮了起来。
察觉到魏之宴心情不好,穆钰行开门见山:“你想她了?”
犀利的眸子扫过穆钰行,魏之宴觉得他知道的太多了些,提起萧卿卿时有异样。
“世子是想关心本督,还是想关心贵妃娘娘?”似是带有警告之意。
穆钰行握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后笑了声,不再装傻,“魏督主,你我是一样的人罢了。”
他的话像是踩中了魏之宴的雷点,毫无预兆被对面之人揪住了领子。
魏之宴神色冷到极点,脸上带着戾气,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显得有些可怖。
殿外的两队人马纷纷拔剑,针锋相对,气氛一度紧张。
魏之宴周身寒意凛然,怒问:“你,从何时觊觎她的?”
穆钰行不甘示弱,“魏之宴,别以为只有你能喜欢她,你我都名不正言不顺。”
攥着领子的手骤然收紧,穆钰行被勒地红了脖子,却没有反抗。
他就是要惹怒魏之宴,让他知道牵绊萧卿卿的人不止他一个。这样自己才能有机会与萧卿卿早些见面。
只见魏之宴冷笑一声,“呵?是吗?”
“名不正,言不顺。”他嚼着一字一句,仿佛在品尝什么。
那名正言顺的人是谁?柳若甫吗?他的心有一瞬间被臆想所撕裂。
魏之宴蓦然松开了手,穆钰行晃了下,大口喘起气来。
他起身,居高临下,“现在谁也见不到她,想早一点见到她,就快点收拾好残局。”
等见到萧卿卿,他会让穆钰行知道什么是名正!言顺!
摸着腕上的红绳,他心中多了些底气,转身离开。
魏之宴的动作自然也落到了穆钰行眼中,他默默攥紧了拳头。
不过没关系,马上他就是南桑的皇帝了,只有大权在握,才能让自己配得上萧卿卿。他的皇后之位,会永远为萧卿卿留着。
昨夜大雨过后,林中的路上满是泥泞。此刻马蹄踏入一片湿润的泥土,速度渐缓。马上的人狠狠朝马屁股抽了一鞭子,一声响亮的嘶鸣过后,马儿像是得了翅膀,飞速向前冲去,无数泥点子飞溅到周围。
今日午后收到长乐宫遇刺的消息,宇文鹤便马不停蹄地往京都赶。
抵达京都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来不及换身得体的衣服,匆匆往皇宫赶去,片刻也不敢耽搁。
他回京都的事除了营中的人,并无人知晓。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去了母后宫中,草草请过安后潜入了长乐宫。
此刻萧卿卿在内室撩着衣摆,给冬兰看自己的肚子。
冬兰伸出手指轻轻戳着肚皮,抬头问萧卿卿:“娘娘,您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萧卿卿思考了下,魏之宴好看,她也好看,那男孩还是女孩都会好看吧。
“男孩?女孩?都好吧。”
她刚刚攀上魏之宴那会儿,还以为自己最好的宿命就是在宫里混一辈子日子呢。没想到除了有了养子,还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后窗传来响动,萧卿卿还没来得及让冬兰去看看,宇文鹤便已经冲进来了。
他一股脑到萧卿卿跟前,扫视一番,抬起她的胳膊查看,满脸担忧地问她:“你没事吧?刺客可有伤你?”
萧卿卿缓过神,给冬兰使了个眼神,冬兰很快便出去关上了门。
她看着神情急切的宇文鹤,安慰道:“我没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他明显松了口气,只是不经意间看到那隆起的小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萧卿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自己的衣摆还掖在肚兜里,露出圆滚滚白嫩嫩的肚皮。
她忙转过身整理衣摆。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有一阵子没见你了,谭儿也说不知你做什么去了,你……”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绕过一双手抱住了她的腰身。
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怎么了?”
男人有些脆弱,他将下巴垫在她肩膀处,碎发扎着萧卿卿的脖颈,有些痒。
“妧娘娘,你腹中之子是柳若甫的。”宇文鹤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陈述事实。
萧卿卿心里打起了鼓,知道她有了柳若甫的孩子,他难过了还是说他不喜欢她了?
“嗯,你嫌弃我了?”萧卿卿试探问道。
虽说柳若甫现在真的会帮她,可到底宇文鹤手握兵权,他在,还会多一重保障。
“怎么会?”宇文鹤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耳垂,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只是觉得你不需要我了。”
“我早就知道孩子是柳若甫的,在你诊出有孕的那日便猜到了。所以次日我就回军营了,这些天我都在城郊练兵。可是我一点都放不下妧娘娘,我好想你。”
他有些委屈地控诉她,“你却要我避嫌!”
萧卿卿被他的控诉逗笑,哄他:“你这不是来了嘛,嗯?”
“还不是听到你遇刺的消息,我怕你会受伤。”
萧卿卿捏着腰间的手指,摩挲着指腹上薄薄的茧子,略有所思,“你就那么担心我?”
“是。”
“但,妧娘娘,我要去镇守边关了,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
萧卿卿急了,她挣脱宇文鹤的怀抱,转身问他:“为何忽然要去镇守边关?”
“父皇的意思。”
“你为何不推辞?”
她已经问过江守了,陛下撑不过今年。谭儿年纪尚小,若是真的登基,还得有个摄政王镇山才是,宇文鹤就是最佳的摄政王人选,她不能放任他离开。
“你别走,好不好?”她拉起他的手,指腹在虎口轻轻摩挲,求他留下。仿佛他走了,她就活不成了。
宇文鹤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面上却依旧难为情,“可,你已经有柳若甫了。”
萧卿卿连忙解释,“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来的合时宜,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借此应付柳若甫,更是一箭双雕。他那样对我,我怎么肯再交付真心。”
宇文鹤眼睛发亮,追问道:“那妧娘娘,会把真心交付给儿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