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医院

窗外是迷离的雾霾，很昏暗，仿佛空气都在发霉。

我叫普罗旺斯，我的母亲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学专业学生，在这所私立医院当主治医师。

但我们都心知肚明：来这里的病人一般都是绝症患者，只是来这里更加安逸地度过所剩不多的余生而已。

我放假时经常和母亲一起来医院，见过太多人离世，又见过太多痛苦的生离死别……不知不觉，我竟然对死亡已经看淡了不少。

母亲最近又“收治”了一名病人，一个十多岁而已的少年。患上了渐冻症，据说只能活一年了。渐冻症作为五大顽症之一，治好的概率几乎为零，而且不可能根治。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收治要打引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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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病人家属吗？病人的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了，估计……”杰思敏坐在一个身穿唐装，老态龙钟的老婆婆面前，面露难色，“可能只剩下一年时间了。”她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

那个老太太神情悲伤，痛苦像水一样在她脸上一道道皱纹间流淌。

“这是家族遗传疾病……他的父母就是这么走的。”老太太双手悲哀地扭在一起，“我的晓翼就拜托你们了。也不要求治不治好的，让他在这一年快快乐乐的，就好了。钱的话不够了你们就找我要，有什么愿望的话，也尽量满足他啊。”

说完这话，她就沉默下来，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坐在一旁的普罗旺斯：“真好啊，哓翼和她一般大呢。”

她长叹一声，佝偻着背离开了这小房间。

“普罗旺斯？”杰思敏唤着坐在一旁沉默着的女儿。

“母亲。那位老人说，他的孙子和我一般大。”普罗旺斯抬起紫色的清澈眼眸，“也就是说，他最多只能活到十一二岁了？”

杰思敏叹了口气：”对啊。我们这医院里，还有很多这样的病人。有一个长得可漂亮的小女孩，七八岁就查出得了白血病。我每天去找她的时候，她都笑得很开心。但是我不在的时候，她就喜欢对着窗户发呆。她的爸妈一年也不来看她几次……她好像是叫希燕。“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

“孩子，人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度，而在于意义。你已经十岁了，我希望你能帮助他们找到人生的意义。”

普罗旺斯似懂非懂地看着宁静微笑着的母亲。

“我应该怎么做呢？”普罗旺斯托着下巴，看向目光温柔的母亲——那温柔中透露着哀伤。

“我在我有限的人生里，尽量给这些可怜的孩子带去一点点快乐、幸福、温暖，这就是我的意义。”杰思敏看向门外自己推着轮椅经过的一个光头男孩，“他得了白血病，情况已经很危险，几乎在死亡边缘，但是他依旧每天都笑着，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心里永远都是暖洋洋的啊。”

“你的名字叫普罗旺斯，是法国的一个开满薰衣草的小镇。现在，普罗旺斯已经不仅是一个地名，也代表着一种生活，一种温暖，也代表着我对你的爱呀。我年轻的时候非常向往能去普罗旺斯看一眼，但最终还是没有机会去一趟，一直以此为憾。”杰思敏歪着优美的头颅，“可是后来我有了你，我才明白，你就是我的普罗旺斯。”

听着母亲温柔的话语，普罗旺斯看着妈妈，有些茫然地问道：“这是因为我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刚好是薰衣草的紫色吗？”

只见杰思敏微微一愣，随即又无奈地笑起来：“你才刚刚满十岁，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明白，但我也不奢求你能立刻将它弄懂。孩子，去吧，去病房里寻找人生的意义。如果他们有什么愿望，谨记着，帮助他们实现。无需害怕离别，这是你人生的必修课。”

“好的，母亲。”普罗旺斯合上手中的《雾都孤儿》，站起身来——书中夹着一片薰衣草干花制成的书签。

见普罗旺斯离去了，杰思敏才慢腾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落地窗边：“医院的墙比教堂聆听过更多虔诚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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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普罗旺斯走进一间病房，病床上头发凌乱的男孩子立马警惕地起身，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映着清晰的人影。

“我……我叫普罗旺斯，我是杰思敏医生的女儿。”普罗旺斯搂紧了怀里的书，紫色长发迷离地流淌在她瘦削玲珑的肩上。

他眼神中的戒备终于松懈了一些：“是她的女儿啊……对了，杰思敏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只能活多长时间了吗？”他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我叫唐晓翼。”

普罗旺斯眉毛微微上扬：“是你啊！我的妈妈刚才提起过你，她在和你的亲人谈话——一个穿着唐装的老奶奶。”

“那是我奶奶，唐雪。”唐晓翼扒拉了一下他栗色的乱发，不仅没理整齐，反而更乱了，“所以，他们有没有提到，我究竟可以活多久？”

他一边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普罗旺斯，一边责怪似地叹道：“他们就想着欺骗我，告诉我什么我只是得了重感冒。我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我又不是傻、不认字，那个病历单就那样放在桌子上，我是自己不会看吗？”

普罗旺斯垂下眸：“妈妈的确提到了关于你病情的事情，但是……”

“那就告诉我啊。”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妈妈不告诉你其实是为了你好。你的奶奶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得了……绝症，这样你至少能没有负担地去享受最后的生活。”

唐晓翼整张脸都写着“无所谓”，他大剌剌地靠着床头，双手枕着脑袋：“快说吧。你看我像是这么脆弱的人吗？赶紧告诉我我好安排一下接下来环游世界的行程啊。”他毫无负担地向普罗旺斯挤挤眼。

普罗旺斯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一年。”

她伸出一根手指的样子，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虽说男孩嘴上说着多么坚强，但是他只有十一岁，要怎么独自接受死亡的冰冷和灰暗？他眼神还是微微黯淡了下来。

……365天，能干什么呢？

“我在这里认识了几个朋友。希燕、伊戈尔、于飞飞。你可以帮我们四个逃出去吗？”唐晓翼好像下定了决心，认真地看着普罗旺斯。

普罗旺斯有些惊讶地看着唐晓翼。

“他们几个，都在很小的时候，就查出绝症，被关在医院。”他看向窗外昏暗的天空，“你看，我的名字里有羽翼的翼；希燕的名字里是燕子的燕；伊戈尔的名字是eagle的音译，事老鹰的意思；于飞飞就更不用说乐了，飞翔的飞……我们都是羽翼健全的鸟儿，可却要被关在囚笼里！我们组建了一个冒险队，名叫羽之冒险队。我们想要像那些健康的孩子一样去冒险，去实现我们的意义！“他热血沸腾地看着普罗旺斯。

听到“意义”二字，普罗旺斯眼睛一亮，丝毫没有犹豫地说：“我可以帮你们逃出去，但是有一个条件——”她一晃头，慢悠悠地说。

“什么条件？”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