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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捕鲸是一项日耳曼式的活动

捕鲸记

写到这儿,作为一本讲捕鲸的作品,原则上到这儿就可以结束了,甚至我可以说您看到这儿都足以去做一个捕鲸船绿臂水手。而作为一部小说,这部作品似乎连故事都还未开始,而且就航程而言我们现在甚至还没出南大西洋。正如我一开始就声明了的,我建议这部作品也不要去和航海冒险故事挂钩。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这部作品作品之后的部分还有什么可以读了呢?如果您是一个单纯为了当捕鲸船水手而把它当作一个入门手册,那么我自认为我已经能给您展现一艘典型美国捕鲸船绝大部分时候的工作生活的情景。

美国作家赫尔曼·梅尔维尔说,捕鲸是一项斯堪的纳维亚式的行业。我们都知道伽拉泰亚号是一艘满载非贵格会的日耳曼人的美国捕鲸船,这样的船及其全部船员会将浓郁的自己民族的精神注入这个又现代又古老的行业。虽然美国捕鲸业是脱胎于旧大陆的,但过于浓厚的旧大陆精神会在保留新东西的同时,将旧东西也一同放大。

在详细叙述前,我先统一一下术语——我很快在后文就会解释——斯堪的纳维亚人是属于我们日耳曼人祖先的一支——反正都是住在阿尔卑斯山以北。本章中我以日耳曼人代指斯堪的纳维亚人,或俗称的北欧人或维京人,和古罗马的著作一致。

我们的祖先从孩提时代就习于勤劳与艰苦。他们的一生大概分为两部分:年少时同伙伴四处劫掠,建功立业积累财富;年老体衰后就洗手不干经营自己的财产,当然也有一生从戎的。而一个捕鲸人,尤其是美国捕鲸人的一生亦大概分为两个部分:年少时同一船的伙伴出海,从最底层的水手和小厮做起,然后一路做到三副二副大副最后是船长,积累了好多经验与财富;年老体衰后就洗手不干在经营自己的财产。当然桂克们往往会选择将他们的钱投资给新一代的捕鲸船,每一个得到的拆账或许都不少于在船上工作的所有人之和。

我们的祖先的生活也无非是三件事:狩猎追逐打仗和大搞筵席饮宴,除此之外就是睡大觉。其它的各种事统统丢给女人和老弱。他们是如此的懒惰而又如此勤快,以至于宁可流血都不愿意流汗去获得物品。而捕鲸人的生活也无非就是三件事:划桨投枪炼油和瞭望牵绳拉帆,除此之外就是睡大觉。其它的各种事情统统丢给小厮和老弱。但作为一名现代的新英格兰基督徒,人们是宁可多流汗而不愿意多流血的。筵席的饮食也通常是很简朴的,毕竟那个时候的人乃不知有希腊,更别说之后才有的法国了。

我们的女祖先几乎完全起到家主的作用。我们的男女祖先又从来都是一起在河里洗澡而并不感到任何不妥,身上都同样只有一片兽皮,其它部位都任其裸露在外。除此之外,我们的祖先认为部落中的女人具有神秘的魔力和预知未来的智慧,因此她们的意见往往都受到尊重;毕竟在内的人总得找一些东西来充实自己。楠塔基特的女人们因为都是基督徒,除了共同沐浴之外别的东西也是和古日耳曼女人差不多的。

我们的祖先认为这样才能算是顶天立地、有头有脸的男子汉:孔武有力、武功盖世,斫倒了无数英雄好汉;他的武器也必定也是金石易开的。当我们的祖先在生理上发育完全的时候,还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这样的人会蓄发留须、戴铁戒指以自誓;只有当他亲自斩杀了一名敌人、证明了自己的勇敢,才能就着鲜血理发剃须。当然我们也常常能看到两鬓斑白的人亦戴着松垮垮的铁戒指。与此相应,一个捕鲸船工作者只有自己真正地杀死了一头鲸,才能真正地敢称自己为捕鲸人;在捕鲸船上当标枪手也是水手晋升的一个环节。但和我们祖先那常伴身边的武器不同,绝大多数标枪都在真正淬硬之前就报废了。在现在的部分沿海地区和大洋洲国家中,仍然认为一个人捕到自己的第一头鲸才能算长大成人。

我们的祖先在劫掠时遵循这样的信条:“只要看到某某的踪影决计不会放过,无论什么,劫掠到手再说。”这个某某指代包括但不限于财宝和粮食的任何东西。说到这,您应该就能想起前面提到过的美国捕鲸业的信条,您必定一下子就能明白两者说的其实是同样的事,只不过后者更加现代,更加美国。毕竟那些游弋在大海中的鲸,在捕鲸人的看来和我们的祖先眼中的或形单影只或成群结队的载满货物的商船。

我们再看看劫掠用的交通工具。这一对比,又是个不得了的东西——美式小艇的模样和桨位相同的舴蜢快船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们的祖先更常使用一种叫艨艟的大战船,差不多就是大号的舴蜢船,能装三十个壮士好汉。船舱里的宝物当然是多多益善的。

我们的祖先兵器时刻不离身。有说法是,“日耳曼(Germane)”一词的词源是一种形似标枪的兵器“戟(Ger)【注:德语中Ger发音和英语geaher相似,但形貌和发音都很像的只有“长戟”这种兵器】”和“人(Mane)”组合而成,意为“拿着标枪的人”。古籍记载我们的祖先作战时就能将标枪投得很远很远,这个战法是他们的北方捕鲸人祖先带来的。

劫掠队伍由被称为酋帅的人率领。酋帅通常不论出身,单纯以勇力和声望选拔,但也有因为出身高贵或是祖上有军功而破格选拔,当然这样的人武功不会差。酋帅的身边通常环绕一群侍从。侍从的数量和质量直接体现着酋帅本人的威仪和声望,优秀的侍从亦能在战斗中站在酋帅的前方为其抵挡兵刃。我们的祖先没有什么攀比之心,唯独对忠诚、勇气和声望有着极重的情结。酋帅之间以不如对方勇敢而感到耻辱;侍从以不如酋帅勇敢或不及同僚勇敢而感到耻辱;如果酋帅战死了而侍从生还,那更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奇耻大辱。而我们回头看看美国捕鲸小艇上的人员结构,我再写就有重复啰嗦之嫌。

只有那些能够被自己直接感受到的,或者那些能明白给予实际帮助的神明才能被我们的祖先所祭拜。他们没有所谓的祭司,对宗教仪式也不热心。与此相应,我们再来看看美国捕鲸人的主要信仰。他们认为,信徒可以不通过额外的媒介而直接感受上帝,凭借个人内禀的“内心灵光”便足矣。桂克们同样反对权威和繁文缛节,不像很多旧大陆的人那样吧牧师看得极为重要。我们熟悉的的宗教节日他们也是不过的。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祖先和美国桂克一样,能将对神明的信仰和实际的生产生活某种意义上割裂开来。这样的割裂会形成了一种蕴含着同一的矛盾运动。

亲爱的读者呀,说到这儿,您肯定会觉得捕鲸业,尤其是上世纪的美国捕鲸业,完全和我们日耳曼人的祖先的生活是一回事了。但是不要忘记,古日耳曼人习俗和美国捕鲸业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区别,就是平等和独裁的问题。古日耳曼人虽然有酋帅和侍从之分,但从本质而言人人都是平等的,这尤其体现在行政和诉讼上;桂克们也是认为信徒之间一律平等的。我们的祖先在船上也是这样的,但美国捕鲸人只要上了船、出了海,那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高低分明了。这样的结构往往以混乱和崩溃收场,但美国捕鲸业的崩溃从来都没有人归咎于这种普遍的独裁。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要想弄清楚这仿佛是违反常识的现象,我认为可以从统计学的思想中寻找答案。按照这样的思路,每一个被统治的人都应该看作是等价的,或通俗地说是平等的样本;随着样本数量的增加,样本群体的行为就会根据外在条件——通常是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而形成一种分布。我们知道单独讨论个体的价值是没有意义的,个体只有在一个群体中才能谈论其存在和价值,这就体现了上述的统计思想。任何道德、伦理、善与恶、黑与白等的矛盾,其实都可以在统计解释中找到答案,因为以上种种是人群的产物,用道德的标准衡量孤立的个人行为在统计上失去意义,就像单个样本不能谈均值,个人的行为不谈善恶。行为最终被评定为善或恶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参与了人群的统计。人们常说世人是愚昧的,可正是愚昧才体现了人具有良好的统计性。舆论和宣传为什么如此重要,因为它们是个别行为参与群体统计的有力媒介和工具。

个别的人是一个对外界机械混沌响应的统计机器,是细胞功能的集合的统计。这种机器瞬时的行为由人的本身、一切历史之影响之和与当下外在环境所决定,瞬时的决策必然对他当时的生存最有利,此乃生物学中所谓“阻碍最小路线”原理。既然这样说,那么什么是“人”呢?我认为统计学也告诉了我们答案:一个统计系统能够定义一个所谓状态函数,就像什么焓啊熵啊自由能啊这些。每个统计结构的状态函数不同,这反映了参与统计的样本的相互作用方式不同,据此可以区分所谓“物种”,取值则反映同种生物的“个性”;而我们所谈的“人”的概念,我认为可以从两个角度定义:一是以状态函数的某个取值区间判定,二是若是不同的状态函数则以在某段区间内的表达式相近度判定。但我们并不能够因为“我的行为是无机分子的统计”而对恶行辩护,不要忘记统计学还给了我们的深刻教训是,一切的分布都最终有向着极稳定的方向发展的趋势;领导者想要凭借某种力量远离平衡,施加的外力或许大到可以将不稳定平衡态变为稳定平衡态,但这种人为的外力必定会被自然的恢复力取代。但自然恢复力是渐变的是突变的,那就要看偏离的状态和程度了。过于远离稳态而导致系统崩溃已经不是陌生的科学现象。

出于一般的数学思想,以及方便读者理解,我们假定具有一个统治者的结构就呈高斯分布。要达到独裁者们常常希望的完全大同,翻译成数学语言就是方差为零,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而且随着方差的减少,负反馈调节作用会愈加明显,这种作用就体现在我们经常提到的人民的力量。这样就说清楚了为什么独裁社会最终会崩溃。同理,以完全的乌托邦为标准的共产主义最终也只会存在于空想家的头脑中。一切的幸福和稳定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局部和片面的,同时任何极端的社会构想都不会长久地稳定存在。

然而达到完全大同还有另一个手段,这个手段大家一般都避而不谈,就是让样本数目减少到统计学不起作用。这样的话每个样本就会回到没有参加统计时的机械而纯粹的状态。既然样本是机械的,那么就可以用经典的手段去调控。古日耳曼部落和美国捕鲸船都是这样一个样本数极少的社会结构,因此这样领袖就很容易凭借自身的气质来让所有被统治者呈现一种清一色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只有靠更强的外力或者内部的涨落来打破,前者才是通常的。就此而言,美国捕鲸船还有一个很优越的特性,就是每一艘捕鲸船基本上是孤立的,不像我们的祖先是常常和周遭的部落有相互作用的。事实是美国捕鲸船的孤立状态保证了个别而小范围的独裁的高稳定性和高合法性,而我们的祖先却在逐渐的交流和融合中逐渐形成了更大的独裁结构。这是因为他们的平等基于的纯粹是酋帅对侍从的一视同仁。他们对强者独裁的依赖和需求最终随着人口增加而被剧烈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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