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北风呼啸,房内却温暖得如同春天一般。
叶冰裳身着青竹色百褶裙,头发挽成堕马髻,只用一根白玉发簪点缀。
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正放着红翡手镯。
昨夜茶朔洵将萧凛给她的那个手镯丢在了地上,却没有摔碎,只是不知道扔去哪了。
茶朔洵昨夜派人找来这个丢失的手镯,放在了她的梳妆台里面。
叶冰裳将信将疑,拿起手镯细细查看,确实和萧凛给她的一模一样。
叶冰裳咬了咬下唇,皇室用的东西应当是没有仿制得一模一样的吧?
于是叶冰裳戴上了茶朔洵送来的的红翡手镯,坐在炕上绣帕子。
因为茶朔洵对她下了结春茧,她得有一年的时间不能怀孕,所以昨夜之后她就服下了避子汤。
如果怀了茶朔洵的孩子…叶冰裳简直不敢想象。
萧凛下了朝就火急火燎地回到了宣城王府,他害怕叶冰裳趁他不在做什么傻事。
见到叶冰裳好端端地坐在炕上绣帕子,萧凛才放下心。
“冰裳,在绣什么?”萧凛解开斗篷挂在一处,从善如流地牵起叶冰裳的手。
叶冰裳莞尔一笑,道:“我在绣山茶花。”
萧凛素来被子民称作山茶花殿下,听到了叶冰裳这话,萧凛本来想笑着打趣一下,却碰到了叶冰裳手上的红翡手镯。
萧凛僵住了,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他给叶冰裳的那块手镯分明摔成两半了,他还把手镯送去修了,为什么叶冰裳的手腕上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手镯?
叶冰裳低头,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红翡手镯,有些心虚。
“殿下,怎么了?”
萧凛摇摇头,道:“没怎么,我还以为那手镯丢在宫里了,没想到在你的手上。”
“茶朔洵走后,我把它放在了梳妆台。”叶冰裳低声道。
萧凛摩挲着那个红翡手镯,道:“难怪我昨晚没见到你戴。”
在叶冰裳看不到的视角,萧凛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本以为之前的事情只是个巧合,却没想到茶朔洵是真的觊觎着冰裳,连母后赐给他用来给正妃的手镯都给了冰裳,且哄骗冰裳戴上。
萧凛想到了之前在寺庙里看见的茶朔洵与一女子,他一向清楚这个弟弟,表面上是风流浪子,实际上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要是真喜欢了一个女子…
冰裳那日也去了寺庙。
萧凛深吸一口气,茶朔洵定是捏着冰裳的把柄来要挟冰裳,真是不要脸。
呵,之前茶朔洵还说什么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他还为茶朔洵高兴,现下看来喜欢的人就是冰裳。
他这个弟弟为了得到冰裳连下结春茧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
萧凛更加心疼叶冰裳了,他得努力坐上太子的位置,以后茶朔洵发疯也好防着。
难怪茶朔洵要接任刑部尚书这个位置,现在茶朔洵在朝堂上呼声越来越高,父皇本就有意让茶朔洵当太子…
萧凛想到了前朝皇帝强抢弟媳的例子,他绝不会让茶朔洵如意,更不会让冰裳沦落至此。
叶冰裳害怕萧凛看出什么不对劲,道:“殿下,我还是不戴这手镯了。”
萧凛柔声道:“不戴就不戴,我去寻个更好的手镯给你戴着。”
“好。”叶冰裳道。
“冰裳,上元节时京城很热闹,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看花灯。”萧凛道。
叶冰裳听了有些期待,道:“花灯?”
“嗯,有小兔子形状的花灯,还有螃蟹一样会动的花灯,很可爱。”
这些日子叶冰裳足不出户,一来是因为外面风雪大,二来是因为她在宫宴被叶夕雾推下水只能静养,毕竟做戏要做全套。
到了上元节这一天,叶冰裳早早地就起来挑选衣服和首饰,毕竟新年嘛,她还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逛街。
小慧为叶冰裳梳了个元宝髻,又将一套金丝蓝宝石头面放在髻上,石青色的耳坠旁是雪白色的围脖,叶冰裳身着朱色长裙,外罩银朱色绣鸳鸯斗篷。
“走吧!”叶冰裳蹦蹦跳跳地扑到萧凛怀中,萧凛接住她,为她拢了拢围脖。
“殿下…”一侍卫从府外赶来,叶冰裳见状走到一旁等待。
侍卫对着萧凛耳语几句,萧凛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侍卫退至一旁,叶冰裳上前问道:“殿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些急事。冰裳,今天我应该陪不了你了。”萧凛带着歉意道。
叶冰裳柔柔一笑,道:“殿下去忙吧,我一个人去逛也是可以的。”
萧凛摩挲了一下叶冰裳的手,道:“冰裳,下次我会补偿你。”
“那我就等着殿下的补偿了。”
萧凛派来五个侍卫跟着叶冰裳,又叫了四个暗卫在暗处跟着叶冰裳。
上元节人多,难免会发生什么意外。
叶冰裳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她在京城里没什么仇家,除了茶朔洵。
叶冰裳没有坐马车,而是步行去街上。
积雪已除,街上火红一片,路旁的小贩吆喝着,百姓们挤挤攘攘,远处还有几个大汉表演杂技,惹得小孩一阵惊呼。
叶冰裳东瞧瞧,西看看,终于停留在一处摊贩那。
“老板,你这花灯怎么卖?”叶冰裳看中了一个粉色兔子花灯,那花灯栩栩如生可爱极了。
“我这花灯不卖,得猜灯谜,猜对了就可以拿走一个花灯。”老板是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他的摊上布满了花灯。
“好,那我来猜一猜。”
老板拿起兔子花灯,念出了上面的灯谜:“两横一竖,打一中药名。”
“半夏!”叶冰裳答道。
老板挑了挑眉,道:“中了,小姑娘真厉害。”
叶冰裳笑嘻嘻地接过兔子花灯,又看到了一盏荷花灯。
“老板,我还能再答一个吗?”
“可以。”
老板拿起荷花灯,念道:“何火无烟?打一昆虫。”
叶冰裳沉思了一下,正要开口作答却被人抢先一步。
“萤火虫。”
叶冰裳抬头看去,是茶朔洵。
“皇嫂,大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茶朔洵接过花灯,递给叶冰裳。
叶冰裳却不接,还是小慧上前接过那荷花灯。
“皇嫂,为什么不理我?”
茶朔洵今日穿着朱砂色长袍,披着朱色红斗篷,一头卷发用红发带挽成高马尾,冲散了往日的邪气,有了几分少年感。
“你来干嘛?”叶冰裳蹙起秀眉。
茶朔洵笑嘻嘻地道:“大哥不在,我来陪你逛街不好吗?”
“不需要。”叶冰裳转身要走,却被茶朔洵拉住。
“冰裳,你难道就不好奇大哥出了什么急事吗?”茶朔洵在叶冰裳的耳边轻声道,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叶冰裳却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你又想干什么?!”叶冰裳神色一紧,萧凛该不会要出什么事情…
茶朔洵笑着,道:“我不干什么,只想陪着皇嫂逛街而已。上元节人多眼杂,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叶冰裳定定地看着茶朔洵,茶朔洵却不以为意。
“皇嫂,你想去哪?”
叶冰裳吐出一口气,道:“我要回府。”
茶朔洵没有说话,只看着叶冰裳。
茶朔洵冷下脸来还是很吓人的,叶冰裳坚持了一会还是败下阵来。
见叶冰裳松动了,茶朔洵从善如流地执起叶冰裳的手,叶冰裳的手腕上空着,什么也没有戴。
“皇嫂,你怎么不戴那个手镯了?”
“不想戴。”
叶冰裳挣脱茶朔洵的手,茶朔洵兴致很好,倒也不恼。
“皇嫂,我们去放河灯吧。”
两人并肩同行,侍卫也不敢上前阻拦茶朔洵,毕竟茶朔洵也没做什么。
茶朔洵走在外侧,不着痕迹地为叶冰裳将拥挤的人群避在身侧,不让他们靠近叶冰裳身旁半分。
桥下年轻的男男女女正蹲在河边放着荷花状的河灯,河灯里都放着一张纸条,写着自己许下的心愿。
茶朔洵扔给摊主一锭黄金,取来两盏河灯。
“皇嫂,我记得你很喜欢祈福。”
“是吗?”叶冰裳接过纸笔,写下字后将纸条放进河灯里。
茶朔洵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了,而是认真地写着字。
叶冰裳写完后便有些失神地看着茶朔洵,几缕卷曲的发丝垂落着,从侧面能看到茶朔洵高挺的鼻梁和微微翘起的嘴唇。
不得不说,茶朔洵不发疯的时候确实很俊美,明明是一样的脸,看起来却比他的哥哥多了一种危险的感觉,难怪有些女孩明知道他名声不好还是凑到他眼前。
茶朔洵认真地写下“萧凛与叶冰裳和离,我把叶冰裳娶进门”这段话,他的余光注意到了叶冰裳正在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暗喜。
想当初叶冰裳就是被他用这张脸迷倒的。
茶朔洵将纸条折起,放进了河灯。
“皇嫂,你看着我做什么?”茶朔洵笑意盈盈地看着叶冰裳,叶冰裳偷看被抓了个正着,有些心虚。
“你和殿下长得一样,我只是想念殿下了而已。”
茶朔洵的脸色变得阴沉,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提刀砍了叶冰裳。
“你写好了我们就去放吧。”叶冰裳避开茶朔洵的视线道。
“皇嫂不好奇我写了什么吗?”茶朔洵注意到了叶冰裳的动作,发觉自己的脸色确实有些吓人,于是软下脸色。
“不好奇。”叶冰裳道,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内心还是很好奇这个疯子会写些什么,但想必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愿望。
两人走去河边,将手中的花灯放下。
河水潺潺流动,平静的河面布满了河灯,小小的河灯承载着许多人的愿望,顺着水流打转着移动。
舞狮的队伍缓缓走来,叶冰裳踮起脚尖,好奇地看向这支隆重的队伍。
茶朔洵觉得好笑,随意地往队伍旁一看。
一青衣柔婉女子站至队伍一旁,看起来貌美非常。
茶朔洵一怔,紧盯着那女子。
叶冰裳已经走到了队伍近处,回头一看发现茶朔洵还愣在原地不动。
叶冰裳疑惑地看向茶朔洵盯着的方向,看到了那名貌美女子。
这茶朔洵,是美人看呆了?
叶冰裳有些无奈,她本能地忽视心中的酸涩感,自己往前走去。
茶朔洵回神后发现叶冰裳已经走得老远了,着急地追上去。
“皇嫂,怎么不等等我?”
“你不是看入迷了吗?我自己一个人可以逛街。”
茶朔洵笑着拉住叶冰裳的胳膊,道:“皇嫂,你这是生气了?”
“我没有!”叶冰裳急道。
茶朔洵笑了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跑这么快,还这么急着否认。”
叶冰裳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茶朔洵拦住叶冰裳,道:“皇嫂,我知道有一处酒楼可以看到烟花。”
“我要回府。”
“可是大哥的公务还没处理完呢,皇嫂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烟花。”茶朔洵故作为难道。
叶冰裳终究是跟着茶朔洵进了一处奢华的酒楼。
“二殿下,您的包间已经准备好了,保管您今晚看到所有的烟花。”掌柜油嘴滑舌的,殷勤地对着茶朔洵道。
“这是夫人吧?跟神仙似的。”掌柜看到一旁的叶冰裳,拍马屁道。
由于叶冰裳足不出户,再加上茶朔洵是第一次带着女子来这酒楼,上元节两人一起单独过节的除了夫妻和情人还有谁?所以掌柜成功地认错了人。
“我…”叶冰裳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茶朔洵抢先一步。
“你认错了,这是我嫂子。”茶朔洵道,却抛给掌柜一锭黄金。
掌柜接住黄金,只以为是茶朔洵看重这个嫂子,更加捧着叶冰裳了。
叶冰裳看着那黄金,心道茶朔洵是真有钱,之前给小贩的也是黄金。
两人被掌柜带上了三楼的一处包间。
包间里的窗户大开着,足以看到一片空地和空旷的夜空。明明开着窗户,包间里却不见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