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泠宫内。
文鸢在石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动作间尽是对顾长琴的敬意。
顾长琴抿了一口茶，缓缓道：“琴棋书画，那我便先看看公主的琴艺吧。”
桃夭点头，看向文鸢，文鸢得意，便从内室里抱出了一把玄色长琴，琴间丝丝晶莹琴弦，在怀间透着亮。
桃夭接过琴，抱在怀间，细长的手指便覆在琴弦上，指尖稍动，便拨动了琴弦，发出悦耳的琴音。
双手在琴弦上，竟显得更加细腻瓷白，令人离不开视线，仿若摄在了心魄。
悦耳，清冷，仿若那高山上的雪，始终都融不了，永远带着冰寒。
最后一个琴音停了下来，顾长琴唇角有一丝弧度：“公主的琴弹得果真好，应该没几个人能够相比，就是不知我能不能与公主一较高下了。”说着便起身抱走了桃夭怀里的琴，直接放在了石桌上，缓缓坐下作势弹琴。
桃夭怔愣间，轻蹙双眉看向顾长琴。
只见顾长琴修长的双手覆在琴弦上，一缕发丝悄悄滑落，落在雪白的琴弦上，那双骨骼分明的手却仿若无知，轻轻划过琴弦。
琴音如水，温和，悦耳，又仿若那天际的一抹旭日，有些温暖，像是能慢慢将冰雪融化般，带给人心中一股充盈。
桃夭听得有些失神，世间竟有这般琴声？让人渐渐忘了身边的处境，也渐渐忘了自己，只感觉悦耳的琴音穿过双耳，透过自己的双手，有一股温和的泉水将自己包裹，很舒服，很温暖。
顾长琴的双手离开琴身，看向有些失神的桃夭：“公主？”
桃夭反应过来，眸中的清冷疏远散去，换上了敬佩：“老师的琴艺果真无人能比，我自愧不如。”
顾长琴笑了：“在我看来，公主的琴声也很美妙，不必妄自菲薄。琴已经看了，不如接下来我们下一场棋？”
桃夭唇角微勾：“好。”
文鸢将琴抱回内室，又命人将石桌上的茶水点心撤下，为两人摆好了棋，微微躬身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惊动二人。
棋子未落，棋象已经险象迭生，若是两军交战，必定是已经进入了激战，谁若近一步，便是打破平衡，谁若错一步，那便是成败近出。
顾长琴落下黑子，桃夭捏着手中白子，放了下来：“是我败了。”
顾长琴命文鸢收了棋子，轻轻摇头：“公主的棋艺也不低，若不是我对棋有些研究，想必今日也不能胜过公主。”
桃夭笑了笑，没有说话。棋艺谁高谁低，一见便知，可顾长琴脸上的温和，却让人生不出任何念想，犹如方才的琴音，始终带给人一种温和。
桃夭：“琴棋书画，老师已经考了我琴与棋，接下来便是书了，不知老师想要怎么考？”
顾长琴回想起方才桃夭的琴音，犹如高山之上的冰雪，唇角微动：“那我便考一考公主对雪的别称有何印象吧，自古文人都喜爱雪，都将雪比作各样事物，让雪有了各种美称，不知公主知道哪些？”
桃夭红唇微弯：“雪？我知道的有寒酥、积素、素尘、青盐、琼瑶、银粟、柳絮、六花、玉鸾、凝雨、琼花、仙藻。其中，我最喜爱的是寒酥、银粟、六花、仙藻。”
“朝来试看青枝上，幾朵寒酥未肯消。”
“独往独来银粟地，一行一步玉沙声。”
“六花斜扑悚帘，地衣红锦轻沾。”
“预验丰年象，飘摇仙藻来。”
顾长琴唇角浮上一丝笑：“看来公主看过不少书，诗句尽数入了腹中，文采必定非凡，我还是不要再考公主了，若是对诗句对不上，那便让公主耻笑了。”
桃夭连连摇头：“老师说笑了，我怎比得上老师，这可是折煞我了。”
顾长琴眼间有一丝柔意，揉了揉桃夭的头发：“如今只剩下画了，不如我们各自为对方画一幅丹青，如何？”
桃夭微顿：“听老师的，文鸢。”
文鸢早已备好笔墨纸砚，只待桃夭叫唤，于是便立刻轻置于石桌上，细心为两人摆放好，磨了砚，压了宣纸。
两人各自接过笔，点上墨，看着彼此的眉目，下笔，仔细勾画出对方的身形。
顷刻间，身旁寂静无比，没人发出声音，只剩下彼此宣纸与细笔的摩擦声。
一刻钟后，两人都放下了笔，丹青都画好了。
桃夭先将手中画拿起，文鸢在一旁托着，好让顾长琴看个清楚：“老师，我画好了。”
顾长琴看着桃夭所画的他，一身白衣站在一颗梨树下，墨发随意束起，腰间佩以白玉，手间执以折扇。
眉目俊秀，一双丹凤眼下一颗若隐若现的泪痣，眸子明亮，微薄的嘴唇微弯，带着温和的笑。
梨树上盛开着梨花，雪白的梨花片片旋落，一片落到衣襟上。
顾长琴笑了：“都说画丹青时，画出的都是对方在自己心里的模样，原来我在公主心里是一个翩翩公子啊。”
桃夭微怔，露出一抹笑：“老师本就是一个翩翩公子模样，温润如玉。”
顾长琴眉眼微弯：“多谢公主称赞，既然看过了公主的画，现在便看看我画的公主吧。”
文鸢拿起画，桃夭有些期待地看去，却一瞬间怔住了。
画中，她一身白衣站在一棵桃树下，鸦青的发丝用青玉簪挽住，右手轻抚一支桃花。
妖艳绝美，一双桃花眼看向手中桃花，眉眼弯弯，眸子灿若星河，红唇微启，擒着一抹笑。
桃花纷飞，粉红花瓣落在发间，拂过面颊。
这样的她，从未有过。他说画出的都是对方在自己心里的模样，那这是他心中的她吗？
顾长琴弯了唇角：“我画艺不精，无法将公主的神姿画下来，只能画出一二，望公主不要介意。”
桃夭摇了摇头：“老师丹青画得极好，画中的我好看多了。”
顾长琴笑了笑：“公主本就生得极美，哪是画能相比的？既然我们都为各自画了丹青，不若交换？”
桃夭微怔：“好。”
文鸢在一旁小心地收好画，又让人撤下了笔墨纸砚，重新端上了茶水和点心。
桃夭：“老师，喝茶。”
顾长琴拿起玉杯，轻抿一口茶：“今日看过了公主的琴棋书画，让我自愧不如。我是新任祭司，想听听公主对祭司的看法，不知公主可否将心中所想告知一二？”
桃夭闻言，眉稍蹙，有些纠结之色。
顾长琴放下玉杯：“公主不必纠结，只管说好了。”
桃夭双眉轻展，放下了纠结：“在我看来，祭祀虽不可或缺，但父皇太过看重了。”言罢，打量着顾长琴的神情，见没有半分不悦，松了一口气。
顾长琴再次喝了一口茶：“过犹不及，公主所言极是，看来公主果真是非凡之人，与那些皇室贵族不同，有自己的见地。想必若是公主生而为男子，必定会保家卫国，手执长戟征战沙场。”
桃夭唇角微勾，没有反驳。
顾长琴仔细看了几眼桃夭：“公主不仅琴棋书画了得，见地也是非凡，我没什么可以教给公主的，不若教习公主剑术？”
桃夭怔愣：“剑术？”
顾长琴点头：“是的，剑术。”言罢，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往前迈了几步，开始舞剑。
剑若长戟，有气贯长虹之势，生生贯穿树身；剑若疾水，有冲破天际之势，疾风暗藏杀机；剑若净水，有包裹温和之势，排起层层树叶。
桃夭看得满是佩服，那一刺一挑一扫之间，行云流水，仿若在舞动，却又招招不可忽视。
顾长琴反握剑柄，站在桃夭面前：“公主，可要学我这剑术？”
桃夭点头：“请老师教我。”
顾长琴看着眸子发亮的桃夭，不由脸间带上了笑意：“好，不过你没有基础，不能直接用剑，先用一枝柳枝吧。”说着便用剑削了一枝给她。
桃夭接过柳枝，看向顾长琴，唇角弯了一个弧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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