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打破压抑的沉沉死寂。
姜亦的手机一整天都没电，现在刚一充上，就有电话进来，姜亦直觉，准没好事。
“你怎么没回学校？手机还关机。”这着急忙慌的语气，真不是钟大师的风格。
姜亦问：“出什么事了？”
“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钟欣雅一听到她的声音，语气就缓下来了。
“我手机没电。”姜亦走到门前的老槐树下，说，“我发现你从甘西回来……不对，自从你在甘西和秦竹见过面，就不太对劲。”
“这会儿扯秦竹干什么？我是怕你拿了孟教授的钱，有命赚，没命花。”
这句话一出，姜义大概是明白了：“你以为我和孟教授一起去寻宝了？”
“什么寻宝？”
钟欣雅居然不知道这事？
姜义长话短说，她不知道孟教授拿到了什么有来头的宝藏地图，但可以肯定，人应该已经出发去了无人区。
“原来是这样。孟洪这只老狐狸，藏的够深。看来你不会有什么危险了，那我撤了。”钟欣雅自嘲般笑笑。
“哎，你等等，你怎么觉得我会有危险？”
“算的啊。”
也对，钟欣雅是算命大师，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不是我算的。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去土佛庙，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吗？”
“他啊。”姜亦当然记得。
姜亦还记得，百姓供奉的那尊土佛，在甘西人口中他是魔鬼，在外婆口中它是“神”，但它究竟是什么，无从得知了。
她问：“那算命的不是给你算了姻缘，怎么，准吗？”
“既入这行，手里总有些真本事。”钟欣雅感叹，“那算命先生说我的姻缘啊，情起于滨海终于沙海，血光之灾九死一生。”
“我又问他怎么解，他说，藏踪隐迹，莫问前程。”
“靠，真的假的？就那秦竹对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油腻男准憋不出什么好屁来。”姜亦破口大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是算计你的钱，就是算计你的命。”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声：“姜亦小妹妹，你才几岁啊，就发出这样的感叹，难不成是受过什么伤？要不要姐姐开导开导你？”
呵，姜亦没心情和她扯东扯西，按断电话。
她想起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片段。
想起在江西，十来岁年纪，深夜，实在饿得慌，一户户人家门前过，兴许遇到那么一两个好心人，会给她些吃的。
她住村西，从山凹处穿过去，经过一条长长的田埂就能到村东头。住在村东那片低矮平房里接客的那两个小姐最是大方，有时不仅给吃的还给钱，有时也拉她聊上几个时辰。
那两个女人从来不顾她年纪小听不听得懂。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点钱，把人往死里折腾。”
——“那种年轻长得帅的，你得多个心眼，越是这样的越变态。”
——“妹妹，以后你找男人，要擦亮眼，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时候也讲些不入流的荤话，讲客人一边干她，一边跟老婆打电话说，乖乖，我就回来了。有时候也轻笑鄙夷，讲那些良家妇女，每天累死累活为男人付出，熬成了黄脸婆，傻不傻。
听多了这种事，姜亦只觉得烦躁，男人女人、爱来爱去，都没意思透了。
***
重新回屋，姜亦才发现家里已经门庭若市，找外婆看病的人不少。
政府在早几年前就给造了现代化医院，但寨民们依旧习惯生病就来找魔巴祭师，而不是去当地医院。
姜素正在给一个哭闹不停的三岁小孩处理烫伤。冰凉的草药一敷下去，小孩的哭声就止住了。
还有那个寨子里的小洛，没有钱吃治疗癌症的药物，已经脆弱到不能走路了。他来，是希望通过祝由术的治疗让自己的病情得到些许缓解。
姜亦去看自己受伤的左手，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学祝由的时候该认真些，也不至于现在帮不上忙不说，还要给外婆添乱。
她在一旁坐下，点开微信里未读消息，于朗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她都没能及时回复。
他已经够可怜的了，没必要再把他拉进这一团糟的事里来。姜亦在对话框内输入“勿念”二字，点击发送，然后食指右滑，删掉了对话框。
心下五味杂陈。就让普通人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吧。
***
回学校后，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甘西的那段小插曲谁也没再提起。
“下午约球吗？”
项阳在名为“金贝壳养生会所”三人小群问道。
项阳的毕生梦想就是开一家属于年轻人的养生会所：“当代年轻人啊，身体素质是一代不如一代，早点养生没什么不好。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金贝壳，寓意金光闪闪生意兴隆。”
“美儿，亦姐，怎么样？入股不亏。”
所以，连带着三人小群的群名称，也给改成了“金贝壳养生会所”。
姜亦嗤之以鼻，这算什么梦想，要想就想点实际的，比如她，才不管人均寿命是80岁还是8岁，亚健康是怎么找上年轻人的，她的目标只一个：发财。所以她也从来不去计划什么未来，什么事能赚钱就做什么呗，要是金贝壳生意不错，那要她入股也不是不可以。
短跑小王子（姜亦）在群里秒回：不去，有事。
程美儿（小仙女）问：你有什么事儿？
项阳（小太阳）是复读机：你有什么事儿？
小仙女发牢骚：大神你最近在干嘛？神神秘秘的，怎么让我有种闷声干大事的感觉。
姜亦正往学校商业街走，边走边思考这次编个什么理由，想到最后，觉得怪累的。岔开话题：这群名字谁取的，能不能稍微有点文化涵养。
小太阳不服：亦姐你还好意思吐槽我，天天把钱挂嘴边，俗，太俗了。
短跑小王子：俗怎么了，我就一俗人。要不是跑步能赚钱，学费还减免，你觉得我会来C大？
这一来一回，话题立马扯开了去。
***
姜亦没再去马大姐烧烤火锅兼职。
到了店里，下午人少店员休息，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熟门熟路的，亲自上手烤串。
低着头才吃完一串，就看到有人影晃动着过来。
姜亦眼眉微掀：“来一串？”她眼波流转，总像是转着无数秘密。
于朗站着不动，阳光晒着他一侧的脸，显得整个人越加硬朗。
“不吃。天天吃这个，也不怕得癌症。”于朗在她对面坐下，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
“关你屁事。“姜亦皱眉，不吃就不吃，那么多废话，同时瞄了眼照片，问，“这什么啊？我手上油，你转过来给我看看。”
行，还挺大爷。
转身的间隙，于朗才发现，姜亦居然扎了个小揪揪。
不得不说，小揪揪真的是万能发型，能让大老爷们增添一丝性感意味，也能让飒飒有形的酷girl增添不少可爱气息。
他把照片夹在两指之间，手腕转了个角度，相片的正面对着姜亦：“眼熟么？”
“什么年代了，电子信息化社会，还搞个打印版的。”
于朗没想到，姜亦居然是这个反应。
真是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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