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秦竹抵达香港，给那头打电话。
电话接通中，他依着密密麻麻的人流出站，恍惚中目光瞥见前方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他在香港没有熟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背影看起来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下一秒，那女人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抬头，右手贴耳接电话，左手刷身份证出站。
同一时间，秦竹的电话被接通，传来嘈杂的人声，外加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
秦竹把视线收回来。
听筒里人声嘈杂，看来这位接头人很忙。也是，做她们这种生意的，可不像那些格子间的白领那样坐办公室，大多时候得在外面跑。
简单交流之后挂了电话，秦竹的心思还在那位红衣女子身上。他的女性朋友不多，在脑子里前前后后一通翻找，无果。
他再抬头去看，那一抹红色早已消失在人群中了。
一路上都是雾蒙蒙的，云层把天空压得很低，淅淅沥沥的绵绵小雨随风飘摇，路人行色匆匆。
上午十一点，秦竹抵达尖沙咀。
人气一旺，各类商家都想来这分一杯羹，无奈寸土寸金，街面不够，于是退而求其次，各类岔道犄角旮旯都被占满，堪堪在街面上露出个牌子也行，比如这个：直走60尺，今日有空房。
秦竹看着导航一路往前走，走到一个巷口的时候，看见高处悬下来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打卦相命，私人侦探”。有需求就有买卖，在香港，这类事务所并不少见，秦竹凑近了去看牌子下方的一行小字：“钟大师事务所”。
那就没错了。
“你好，我……”秦竹的话呛在嘴巴。
开门的是那一抹熟悉的红色，怀里抱着只猫，长着和昨晚按摩女一样的脸孔。
***
钟欣雅将身体倚靠在门框上打量他。
秦竹穿花衬衫和褪色的牛仔裤，牛仔裤的一边膝盖上破了一个大口，一头乱糟糟的浓密卷发盖住前额，有点像混血儿，亚非混血那种。
“进来吧。”
钟欣雅一只手抱着猫，另一只手往屋内摊开，摆出欢迎光临的架势，脸上露出一个亲切友好的微笑。
说罢，自顾自转身往屋内走。
她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一把椅子：“请坐。”
秦竹暗笑，一会儿拆弹部队一会儿公安，这大师嘴里真是没一句话真话。
不过，也可以理解，漂亮的女人大都如此。
***
秦竹打量了一会钟欣雅和她怀里的猫，又环顾起这个一点都不像侦探事务所的工作室。实木办公桌两旁分别放了两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都是些标题很奇怪的书。
一套深红色木雕座椅，一张古色古香的茶几，再里边是个开放式小厨房，钟欣雅去厨房泡茶，里面整整齐齐几乎没什么东西，可见这位侦探不常下厨。
办公桌前的一副巨大画像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位侦探不是号称自己是什么算卦天师后人嘛，那这画像大概是道家的祖师爷老子。
钟欣雅把泡好的茶放在秦竹面前：“不好意思，比较简陋，我住在这，也在这工作，那边是我的卧室，你要看看吗？”
这句话讲得颇有深意。
秦竹指着墙上的画问：“这老头是你们的老祖宗？”
钟欣雅在对面坐下：“鬼谷子。”
“钟大师事务所，断事灵验，预测如神。你对自己的评价还挺高啊。”
“我看你也不像是别人说什么都信的人吧？”
钟欣雅把小蓝猫放下，弯腰之际，秦竹才发现她今天化了淡妆，一头乌黑长发披肩，更显年轻温婉。
“美女说什么我都信。”
钟欣雅莞尔一笑，直截了当进入正题：“东西带来了吧？我算卦只算人心所想，不测生死。”
这一笑，笑得秦竹想入非非。他想到昨晚上的情景，心下一动：“那你能不能先算一下，现在我心里在想什么？”
孟教授叮嘱他来找香港大师算卦的时候，秦竹搞不懂，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非得让人亲自过来一趟。
现在转念一想，见面有见面的好处。
重要的事情，是得亲自来一趟。
***
凌晨一点。
钟欣雅一开机就看见两个未接来电的提醒，紧接着是秦竹的信息：睡了没，聊聊？
显示发送时间，半小时前。
呵，该来的还是会来。
钟欣雅回了句：我刚落地香港，回见。
关掉手机，拔出手机卡，戴上帽子口罩。她打了辆出租，出了机场。
一上车，钟欣雅报目的地：“师傅，我手机没电了，你看看C大附近有没有好点的酒店，带我去就行。”
“好撒。”
第二天下午，钟欣雅穿了素色A字裙套装，活脱脱大学生样，坐在商业街咖啡店门口点了杯冰美式。
她用新办的电话卡拨通姜亦的号码，那头居然秒接。
“在哪呢？”
“钟大侦探？”姜亦正坐在于朗的车上，她和于朗交换了个眼神，问，“你去哪了？怎么搞人间蒸发这一套。”
“你还在西北？”
“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下午五六点钟能到学校。你呢？”
“不和于朗一起回？”钟欣雅诧异，“我以为你俩昨天晚上会连夜私奔呢。”
“瞎说什么啊，没事我挂了。”姜亦皱眉，身子微微往右边侧了侧，还调小了话筒音量。
“没事，我就是来通知你我换号码了。另外，你手怎么样了？自己注意安全。”
“谢谢关心。对了，你去哪......”没等姜亦说话，那头断线了。
这电话来的莫名其妙。
于朗说：“不出意外的话，竿子应该也和她提了宝藏那事。她是来邀请你加入的？”
姜亦摇摇头：“没，大概是回香港了，报平安吧。钟欣雅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子虚乌有的宝藏冒险的人。”
“那可不一定。”
“她又不缺钱。”
“孟教授也不缺吧？”
“那你呢？”姜亦转头，“你怎么不心动？”
“你不也是。”
姜亦反驳：“谁说我不心动。”
于朗想说什么，没开口，最后笑笑：“真不坐我车回去？”
“江湖再见吧。”
***
谢绝于朗的好意，姜亦进了机场候车厅。
她先通知程美儿，告诉她自己家里有点急事，一周后再回学校。
程美儿必然是要刨根问底：“出什么事了？”
“手不小心被刀给割了，回家养伤。”
“什么？？！！”程美儿的声音几乎可以震碎手机听筒。
“没事没事，我没事，就小伤。左手被刀划了一下，回老家是因为那边看病免费。”
姜亦低头去看左手的绷带，已经微微渗出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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