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竹一愣：“那是一条人命啊，教授，你这话说的……”
孟洪笑笑：“女大学生和你同事那边，要麻烦你盯紧他们，我估摸着掀不起什么水花。那个香港侦探精明得很，你自己掂量掂量。”
话到这份上，秦竹也敞开了说：“教授，你让我盯人没问题。但是，先前我们说好的，沾血的事，我不想再干了。”
秦竹用的是一个“再”字。
***
秦竹是个孤儿，至今不知道父母是谁双亲是否健在。八岁那年，被孟洪领养，从此人生全盘改变。
入孟家第一天，进了一间空屋子，只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孟洪脸上挂着笑，抬手示意他坐下。
这一坐，就坐了3个小时。
孟洪眯着双眼，脸上挂着微笑，他用一种令人难懂的目光对秦竹全身扫描了一遍，开始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或者更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的气氛由开始的安静渐渐变得令人窒息，秦竹纹丝不动地坐着。
良久，孟洪没有任何示意地离开，留下秦竹一个人在屋里。
他依旧没动。
三小时后，孟洪很满意，说，这孩子沉得住气，就他了。
能从孤儿院里出来自然是好的。一开始，秦竹欢喜雀跃，后来却渐渐觉出不对来。
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帮孟洪处理过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因为开了这口子，什么事都是他。直到二十出头，凭着一肚子花花肠子，搞定了孟晓宁，才渐渐从这些事情里面脱身出来。
一般来说，寄人篱下会产生两种人，一种是胆小如鼠唯唯诺诺，另一种是暗藏心机伺机而动。
秦竹属于后一种。
他很快探听出了孟洪的那个更大更深的秘密--宝藏图。原来，让孟晓宁学考古，让秦竹入户外探险行业，都是孟洪寻找宝藏图的一步棋。
深入这个秘密的契机也很快就来了。
孟晓宁向来对孟洪的所谓“寻宝”、“探秘”、“财富”嗤之以鼻。所以，七年前她意外获得的那张残缺的沙漠古城地图，没能到孟教授手里，反而落到了秦竹手上。
紧握稀缺资源，就有了谈判的资本。
秦竹要求的并不过分，五五分账。他洋洋得意，心说，良禽择木而栖，但，自己为什么不能是那棵树呢？
孟洪没想到，自己养的一条狗，有一天也会跳起来分一杯羹。
但狡猾如他，念头迅速回旋，即刻答应了秦竹。条件是，他要求秦竹劝说孟晓宁以考古队的名义先走一趟戈壁滩。
罗布泊的地底下，必然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多一个盟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
孟洪盯着秦竹看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他扶着座椅靠手，笑得全身颤动：“哈哈哈哈，也不是一定要做杀人犯法的事，总之，你搞定她。”
秦竹心里一凉，觉得和孟洪合作的这条路，未必好走。
起先一两年，孟晓宁的失踪也曾让秦竹短暂落寞，甚至对孟洪也渐渐生出些同情来。
但久而久之，人都是会疲了乏了，恋人还有七年之痒呢，何况他和孟晓宁连恋人都算不上。
常年盯着一个目标、待在一个小圈子的人最是无情，没有情份只有欲望。于是，和孟洪之间，也只剩合作算计，毫无半分旧情。
这老头狠，秦竹是知道的，从那年他被收养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先给于朗打电话。
“你小子行啊，不声不响憋那么大的动作。”秦竹从床上坐起，钦亮床头灯。
“竿子哥，还没睡呢？”
秦竹的电话进来的时候，于朗刚和姜亦在旅店电梯口分开。
于朗以为他提的是“追女人”这件事，想着有必要澄清一下：“呵呵，这真是误会了。我本来是想来西北散散心，不小心遇到熟人。”
“其实，也不算很熟。”
秦竹心念一转，明白了七八分：“你不是来寻宝的？”
“什么宝藏？”
“你真不知道？楼兰宝藏啊，孟教授找了十多年了，”秦竹的嘴角弯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现在总算有眉目了。”
楼兰是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名字。那座昔日绿草遍地人往如织的繁荣古城，却突然神秘地消失了，留下的只是 “城郭巍然，人物断绝”的不毛之地和难解之谜。
自清朝土崩瓦解之后，楼兰古城就时不时地出现西方冒险家影子，搅动沉寂千年的沙海。而关于埋葬在楼兰古城的宝藏传说也越来越多，越传越神奇。
于朗不动声色：“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是来自驾游的。”
“以前我也不知道。直到后来，很多年前吧，孟教授去美国交流学习，无意中在一位美国冒险家中看见楼兰宝藏图的资料。这才知道，原来，被沙丘掩埋的楼兰古国底下，埋藏着不计其数的宝藏。”
其实秦竹并不知道孟洪从哪儿得知的这个消息，但这不是重点，瞎编几句也无所谓。
于朗的目光随着姜亦的背影延伸到旅店走廊尽头，直到看着姜亦刷卡进房，他才开口：“如果真是那样，竿子哥，那祝你们成功啊。”
于朗的语气不咸不淡情绪不温不火。
秦竹有点摸不透于朗的意思，干脆来个狠的：“兄弟有好事可是第一时间想着你呐。古楼兰的地下宝藏，于朗，一起干怎么样？”
于朗的语气依旧淡淡的：“竿子哥，你知道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追求，过好自己的生活也就知足了。”
秦竹不屑：“有钱了，自然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到时候，想干什么不成。”
于朗习惯做事说话留三分余地，从不正面拒绝：“高峰只给我批了一周的假，我明天就回成都了。”
挂了电话，他轻笑出声。
人性总是贪婪且不自知，人们总是认为，要把生活过好，得“有”，有房有车、有钱有势。而他觉得，过好生活是“无”，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
秦竹躺在床上，孟洪的话犹在耳边。
“疯了哑了瞎了，哪样不行？反正，别留后患。”
钟欣雅怎么处理，的确是个问题。她是个优秀的女人，也是个合格的合作方。只是，再优秀也始终是个女人，和孟洪那只老狐狸比，还是差了点。
只可惜于朗不为宝藏所动，借刀杀人的计划失败，只得自己动手了。
秦竹想起第一次见面钟欣雅时候的情景，一转眼，已经三年过去。那真是一朝露水情缘，三年红鸾星动。
以前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现在才发现，也有那么一件衣服，让人穿上了就舍不得再脱下来。
不对，他压根就没穿上。
三年来他连钟欣雅的一个拥抱都不曾获得。
想想真是憋屈。
半晌，他给钟欣雅去电话，约她出来吃夜宵。
去夜宵店之前，先去了趟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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