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同情

他们几个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缓慢地抚摸着那一张张照片，一件件旧东西。不时有人会掺和进来，说一些突然想起的故事，好笑的，难过的，尴尬的，幸福的。甚至是夏锦有时候会突然冒出一句话，就把所有人又拉近了一个顾惜曾经的感情史中，因为顾惜的男朋友已经几乎可以喝北京星巴克排队的人不相上下了，不是几个手指就能够数的过来的，她也爱国也痛过，潇洒过也付出过。

所有凝固的时间又重新融化成水，仿佛春天到来时，孤傲了一整个冬天的山顶冰雪，终于露出了柔美的微笑，它们化身成丝滑的绸缎，冲刷下山谷，抚摸过一寸一寸森林的肌理。我对顾惜的怨恨，就在这些融化的时光之水里，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些淡淡的惆怅，这些惆怅来源于云烟对自己的思考：毕业后的这些日子，我们都怎么了。

等收拾完那箱“最美好的时光”之后，天已经暗了下来。

顾惜把消毒大褂一脱，露出她身上的驼色细山羊绒连衣裙，。她把手套和安全帽一脱，潇洒地挥挥手：“走吧，我请大家吃饭，为了庆祝夏锦搬家成功，也为了庆祝我们最好的时光。夏锦，你想吃什么？”

我一听到顾惜说出这句话，我就慌了。

要知道，我们几个以前一起出去吃饭，一般都是顾惜做选择，她是我们这个群体里面当之无愧的阿尔法狗，其次，就是另外一个要好的姐妹，传说中的***在那个小妞转学的那年就彻底解散了，她是我们的二当家。仅有几次夏锦做出的决定，都让我们恨不得把自己塞回娘胎里面重新出生一次。

比如有一年的万圣节，夏锦执意要带我们去一个又洋气、又时尚、又好吃、又划算的餐厅。结果呢，她带着我们去了她家小区后门外马路上的一个热炒店。那个店小得只能放下两张桌子，我们几个再加上她们几个的男朋友，一进去，就瞬间把这个店塞满了，墙上贴满了波导和金立手机的广告海报，录音机里传来一阵一阵“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慕容晓晓神经病般歇斯底里的歌声，电视里播放着湖南卫视，再加上刚刚到来的顾惜、顾源、等等穿着黑白灰高级成衣、仿佛刚刚从米兰T型台上走下来的人，真的，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像是一部科幻大作。而且说那家店小，真的不是夸张。当所有人坐下来之后，她们发现炒菜师傅巨大的锅炉就几乎贴着她们的后背，每次他把菜从锅里抛起来的时候，都会觉得后背一阵密集的油点飞过来，好几次我甚至觉得我闻到了自己的头发烧焦的味道。他炒完菜之后，动都不用动，直接一个转身，就把锅里的菜倒进了我们桌上的盘子里。至今依然久久不能忘怀这一出科幻巨制，之后的一个星期，同学们在离我十米远的距离，都会用手盖住鼻子，要他们身上的那股油烟味让我在公司里成为了一段时间的红人。只有小猫有点良心，她说：“你这款香水的味道虽然我不喜欢，但是……我欣赏你的大胆！”

云烟想要开口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让我选择么？天哪，我受宠若惊，要知道以前我可都是跟着你们吃喝拉撒的，毫无发言权啊，没想到我一搬家，就翻身做了主人，看来女人还是要独立，才能获得尊重啊！”夏锦正准备继续发挥，就被顾惜打断了：“小锦，你以前只是跟着我们吃喝，至于你的‘拉撒’，抱歉我们并没有参与。而且问你想吃什么，也不代表你就翻身成了主人，你要知道，我也经常问我家阳台上养的那只孟加拉鹦鹉想吃什么，但是它一阵吱哇乱叫之后，我往往还是数十年如一日地丢一根西洋参给它。”

夏锦立刻颓了，她坐下来，歪着头想了想，说：“要么就家附近吃吧，平易近人一点，鸡公煲，或者小杨生煎？”

“不是吧，你还真是万事通诶，我都不知这附近有什么餐馆，你竟然这么熟悉？！”

云烟已经很佩服夏锦的观察力了，或许，她早上接到陈继年给的地址之后，就开始上网一阵狂乱的侦查，好吧，看来以后云烟需要做的侍寝很少了，相当于请回来一个不需要付费，不需要充电的自动导航，估计几个星期之后，这个神一般的女人会把每家餐厅的菜单价格以及菜吗都倒背如流，想想都可怕。

怎么上学的时候，就没见她激发出这样的潜质呢。

“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两个提议？”顾惜的白眼快翻进脑前叶里去了，“你知道吃完这两个玩意儿身上连续一个星期都有味道么？你从别人背后走过去的时候，如果他不回头，他绝对会以为背后有个送外卖的端着一个火锅过来了。你要知道，老娘身上现在穿的可是……Valentino！”她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我了解她，她刚刚想说的其实不是“Valentino”，而是“赃物”。

“顾惜，你就别挑剔了，你就这样想，如果此刻一把钢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有两个选项让你选择，你会选鸡公煲，还是小杨生煎？”

“有‘请动手吧，砍死我’这个选项么？”顾惜视死如归，一脸忠烈。

“好了好了，小锦，你就别闹了，选一点靠谱的地方。”我怕闹出人命，开口阻止，“你要拿出你当年在学校，死命抱住顾惜的大腿让她带你去学校食堂提供的昂贵个人自助早餐的架势，当年你双膝着地地被拖过小半个操场，不就是为了宰顾惜一顿么，现在怎么就鸡公煲了呢？拿出你的勇气，随便说一个什么地方，只要不是市长家的厨房，顾惜应该都能帮你搞定。顾惜已经好久没有请我们吃过一顿大餐了，你应该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此言极是！”夏锦猛然醒悟过来，“既然如此，就得从长计议。云烟，你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我恶心。”我直说了。

“你以为我是全方位的自动导航，拜托，我四年都没有回来北京了，就快要连天安门广场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现在你想要我选个餐厅？”

云烟看了一眼崩溃的顾惜，很同情的说了一句。“不如你砍死顾惜的同时，顺便也捎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