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空气中有点难以言说的气氛。
陆瑾神色有点慌张，看得出来他努力掩饰过，但还是流露了出来。
“我，我去院子里上好药就回去了，太晚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早点睡。”
说完，有点儿手脚不协调地往出走，甚至撞了桌子边儿一下。
“好，你也是。”
程令萱半低着头，用烛光下的阴影掩饰泛红的脸色。
门被关好，她才从羞涩紧张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不知什么时候，程莹莹已经停止了摆弄手上的玩具。
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晴盯着她，仔细地瞧。
小孩儿的声音有点空灵的回荡在暗色的室内，声音很低但清晰。
“姐夫。”
程令萱皱了眉头，纠正道。
“不是姐夫，只是救过姐姐一次的恩人。”
她说完，就笑了。
毕竟程莹莹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见过外人，小孩子懂什么呢，何况她神智总是不太清晰。
可能只是听见青杏那帮丫鬟嚼舌根，然后学会了一个新词，想给自己听听。
于是她摸了摸程莹莹的头，夸奖道。
“莹莹真厉害，都知道这么复杂的词了。赶紧上床吧，姐姐陪你睡觉。”
程莹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身体却诚实地跑上床，躺得规规矩矩的。
只是，手里还在摆弄那个奇怪的玩具盒子。
这边在镇国大将军府，内院。
温氏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由丫鬟服侍着，拆掉头上叠翠累珠的饰品。
面前的黄铜镜虽然略微打磨过，但仍看不出肤色如何，只能从五官里看出她精神不错。
给她拆发饰的丫鬟，也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一等丫鬟。
说话轻缓甜美，非常能讨温氏的欢心。
“夫人近来脸色都好了不少，以前是比同年龄的夫人太太们年轻，现在都看不出来是和她们一样岁数的了。”
丫鬟瞟了镜子一样，眼含笑意地说道。
温氏听闻，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抚摸头发的手轻轻敲了一下丫鬟的脑门，笑骂道。
“就你个会说话的长了眼睛？”
丫鬟半点儿不露惧色，仍旧手脚轻巧。
繁复的头饰一件件拿下来，摆满了一张桌子，但没有一件勾着头发。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话总是有道理的，夫人。”
温氏点点头，眼中的势在必得之色一闪而过。
之前在南疆没处理掉陆瑾，她本来是大失所望的，去伏元门闹了一通，还取消了单子。
毕竟在伏元门下单，并不是什么不好调查的事情。
她如果在京城对继子动手，嫌疑之大，就算是刚入门的捕快也想得到去查她的往来记录。
错过了南疆的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温氏气急败坏，去退了单子不说，还大闹了一场，最后是被赶出来的。
而且伏元门的管事儿说，以后再接她的单子，统统要价翻倍。
不过她才不在意翻倍呢，又不缺这一点儿苍蝇腿似的金银。
能出了气，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都不懂，好糊弄的妇人就行了。
这样想必，她下次下单的时候，伏元门会更重视一些。
拉回纷乱的思绪，温氏的眼神投向了桌子上那份金粉铺面的红贴，笑得更开心了。
“今晚陆将军回来，你赶紧告诉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温氏笑容含有深意，从镜子里盯着她平日里最得力也最宠爱的一等丫鬟。
丫鬟手上帮夫人梳头的动作一僵，又马上回复自然，没让任何人察觉。
“好的，夫人。”
景元帝年老喜欢回忆往事，今天又拉着陆筠东拉西扯，在御书房聊到很晚才放人。
陆筠活动着僵硬的手臂和背部，唏嘘着回到了府里。
没想到温氏正在厅里等着他，桌面上摆了一些好消化的粥食点心。
看见他进来了，招呼道。
“这么晚了，在宫里肯定吃不好吧，过来再吃上一点儿。”
“好。”
陆筠把披风和配剑交给手下，让他们下去歇着，进了晕黄的室内。
“这么晚还没睡？”
他尝了一口桌子上最近的南瓜鸡丝粥，入口微甜软糯，清滑爽口，心情也不由得好了几分。
温氏说的没错，宫里虽然跟满汉全席似的。
但被景元帝和那么多宫人围着，就是铁打的胃也得消化不良。
在外面累了一天，回了府能有一碗热粥喝，实在是妥帖到了心里。
要不然为什么说，府里一定要有个夫人呢？
哪怕不怎么喜欢，也不怎么亲密，只要府里有个全心全意对你的女人，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为此满足她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愿望，也是可以考虑的事情。
温氏这么多年在他面前，都是温良听话，善解人意。
陆筠对她虽然没有情意，也有了几分家人的感觉。
“是有什么事儿？说吧。”
陆筠喝了一口汤，看温氏纠结的脸色。
就是因为她什么话都藏不住，心思浅，表情一看就能懂，陆筠才放心地把她从妾扶为正室。
温氏做足了前戏，方才犹豫地开口道。
“将军最近公务繁忙，可能没有听到，周围的人家都在讨论那件事情。我去参加一个夫人们的聚会，也有很多人好心来提醒我，我就想要不要和将军说一声。”
她瞄了眼陆筠的脸色，看上去并无异状，又加了一句。
“毕竟陆瑾那孩子也大了，我也不能摆着主母的谱儿，让他什么都听我的，太不像话。”
陆筠皱眉道。
“他敢！就是他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母亲也还是母亲，难不成他想不认我这个老子了？呵，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他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对，你就直接说，要是这死小子屡教不改，还敢顶嘴，就告诉我，我再招待他一顿皮鞭炒肉。”
温氏看火点得差不多了，柔下声音道。
“也不至于是那么大的事儿，就是那次春日宴，瑾儿不是和广阳侯府的五姑娘一起在院子里躲雨吗，不巧被许多人给看见了。”
“难不成他对人家姑娘纠缠不休？好啊，今天你爹就让你知道太阳为什么这么红！”
陆筠气势汹汹地就要起身，去陆瑾住的地方再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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