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萱苦笑一声,她向来聪敏,已经猜到了萧氏的后手。
无非是找了人,候在院子外面。
“明天恐怕就是咱们两个的绯闻满京城飞了。”
陆瑾虎躯一震,还有这等好事?
他把上烘干的上衣递过去,扭着头不看她,道。
“你可以披着,小心着凉。”
程令萱接过来道谢,暖洋洋的衣服挡住侵蚀骨缝的寒气,确实好了许多。
“那咱们倒是同病相怜了,我家里的继母,也是个一心想弄死我的毒妇。”
陆瑾淡淡地说着,这种残酷的事情,脸上和心里却一样,都不起波澜。
“那你可娶妻了吗?”
程令萱大吃一惊。
虽然萧氏的阴狠毒辣不下于人,但为了维护侯府的体面。
而且几个庶女都得嫁出去,与家产无碍,倒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人的继母要是也是那种,给继子找个不省心的妻子,日日锉磨的人。
那他俩的事儿一旦传开,陆瑾不是要被两个女人同时指着脊梁骨骂?
“这到还没有。”
陆瑾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他有点逃避和女性相处。
尤其是构建一段长期稳定的关系,更是避之不及。
但现在他都想不起是为什么了,只是觉得还好没被继母随便塞了人。
否则,现在他必然不能如此坦荡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着程令萱,那人莹白色的脸上映着一点儿火光。
因为淋了雨,更显得眉目深黑,唇色红润,对比鲜明,生动极了。
雨天无事,两个人又围着火堆,气氛好像特别容易从人嘴里翘出话来。
互相聊了些故旧的事,陆瑾惊叹于苏姨娘的隐忍和谋略,程令萱也佩服他在边关和南疆的险象环生。
陆瑾漫不经心地说自己家世。
“虽然我出身镇国公府,但从边关回来就没回过家了,自己一个人住。”
“那倒是,你继母那么狠毒,还能找到杀手下毒害你,是得离得远一点儿。”
陆瑾脸上有点别扭和几分焦急,这个女人怎么总抓不到重点!
他咳了一声,低声地说。
“所以以后要是娶了妻,就可以两个人住在一起,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陆瑾拿着树枝装模作样的扒拉那堆火,边偷看程令萱。
她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覆在眼睛上,更显得眉目含情。
他已经开始幻想之后他们有几个孩子,一定有长得像他的,也有长得像她的。
而且两个人都不是木讷的人,孩子长大的时候会有多么调皮,以后又会想干些什么……
这小小的希望,就像面前的一堆火。
虽然面狂风骤雨,凄凄惨惨戚戚。
但这一点儿火光,就足以让人生发出无穷的力量来。
打断思绪的,还是外面的雨声,雨势渐大。
程令萱叹息道。
“你的名声如我一般,也是差到底了。”
她听到镇国公府,就想起之前京中的传言。
什么嫡子作风不正,甚至想要暗杀继母之类的。
后来也因此被送到边关去,没想到人家居然活着回来,还一跃为将军。
“那些手段,我不与她一般见识罢了。”
陆瑾看着外面的雨水,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口干舌燥。
“所以就算再添一笔风流债,我也是虱子多了不痒。”
雨声渐歇,渐小,直至消失。
雨后的天空格外的温柔,甚至空气都充满了生机。
混合着泥土和草木香,吸进肺里似乎能把空气带到身体的每一处。
“走吗?”
“走吧。”
萧氏也闭眼算着时间,好巧不巧,正好到差不多的时候,雨就停了。
这时候,事儿也差不多办完了。
想想程令萱一身狼狈地出现在京城贵族们的眼前,萧氏就痛快得恨不能长啸一声。
她作弄的清清嗓子,道。
“正好放晴了,我记得王氏那边的亭子风景特别好,咱们去看看吧。”
虽然她本不用在场的,但实在想看程令萱含泪受辱后的样子。
光想象这个画面,她都觉得自己日渐苍老的身体,突然容光焕发。
“好啊,王氏也是的,家里儿子不省心,天天板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她一样,我也是很久没去看看她了。”
贵妇们放下手里的茶或酒,让侍女收拾好自己的衣冠,声势浩大地过去了。
刚过去,就听得一声尖叫。
夫人们都变了脸色,让侍卫赶紧过去看看。
只见王氏的凉亭里不见人影,东西也都收拾得一干二净,王氏竟然已经提前走了。
萧氏对此倒不意外,两个人同时出现,也太显眼了。
这样正是她设计好的,过来一趟也不是为了找她。
而是为了去那个净阳院,看看程令萱不甘和愤怒的表情,才不枉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天。
走到院子门口,只见锁被人用内力从里面震断。
两扇雕花的实木大门就这么“砰咚”一声,砸在了地上!
声势之大,差点把柔弱些的贵妇人吓得惊厥过去!
里面两个人比肩走出来,竟然是陆瑾和程令萱!
萧氏瞪大了眼睛,全身血脉都冻住了一样。
怎么会是这两个人,跟她安排的不一样啊!
而且两个人虽然身上有些雨渍,但也远远到不了狼狈的地步。
甚至程令萱衣衫整齐,还披着陆瑾的外衫。
外衫。
对,外衫。
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怎么能随便和男人同处一室,还披着别人的衣服!
萧氏终于找到了理由,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抬起手就要打下去,疾言厉色地质问程令萱是怎么回事。
手还在半空,就被突然被半路冲撞出来的一个人抱住了大腿。
她低头看去,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断了她“慈母训女”的戏份。
“母亲!他轻薄了我!”
竟然是衣衫不整的程若瑶,她声音破碎地喊着,哭得梨花带雨。
零落的衣衫下还能看见点点红痕,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是发生了什么。
程若瑶指着的,是被两个侍卫牢牢控制的安乐侯世子。
萧氏只感觉头内一片晕眩,周围人的声音如嗡鸣一般渐渐飘远,最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母亲!”
程若瑶声嘶力竭地喊着,周围的人却没有人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