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们这等门户来说，就算是庶女，出去做人家的妾，也丢人丢大发了。
妾是什么，不就是奴婢吗？
只要主母在一天，她们就是任人摆弄的，无非靠着男人的那一点儿爱怜过日子。
突然，萧氏幽幽地说道。
“这庶女就是不懂感恩，即使你对她们再好，费心费力安排了门当户对的姻缘，还有那种不放心的，非要自己出马呢。”
“可不是嘛，一个个的不知道姨娘怎么教的，都以为主母肯定要害她们，可怜兮兮的，我看了就烦。”
“我家也是，十几年我都忍过来了，终于是要嫁出去了，我可是松了一口气，感觉年轻了十岁，以后看都不想再看她们了。”
“那你可算是解脱了，我可还有的熬呢，何况还有个庶子，那真是难搞，亲也养不亲，动也动不得，扎在我这心上，难受的紧啊。还好没他嫡亲的哥哥有出息，不然我真是该去祖宗牌位前呼天抢地了。”
萧氏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句句都像刀子捅到她的肺里。
她咬牙切齿地想到，就算她对府里说一不二的侯爷没办法，她还治不了一个小庶女吗？
萧氏阴狠地想着，脸色像极了现在的天色。
今天也是天公不作美，春日宴刚刚开始，台上戏班子还没唱完，那老天就突然变了脸。
乌云翻滚间，雨点儿就要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好在这宅院的主人准备充分，那富商甚至连这种情况都考虑到了。
誓要侍奉的各位老爷夫人妥妥贴贴的，对他们家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院子里布置了火龙和火盆，手炉和披风都一应俱全，妥帖得让人进屋就放下了一切防备。
戏台也就在屋里，吱吱呀呀地好不热闹。
何况下着雨，马车也不好走。
一场雨下来，除了花园里的人们都进了屋子，竟然没几个提前离开的。
毕竟来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好不容易达官贵人们聚在了一起，怎么能交易都没谈好就走了呢？
屋里的气氛，甚至比刚刚花园里还热闹。
有的淋了点儿雨，在火盆前也很快烤干了。
再围上烤得暖洋洋的披风，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真是神仙也不换的日子。
贵族们心里想到，不得不说，这些暴发户们虽然土了点儿。
但人傻钱多，在这些享受的方面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固然都集中在一个屋里有点局促，但谈事情也方便了许多。
富商准备的酒水和点心派上了用场，既能缓和身子，也让场面更加热络。
萧氏看着这突来的一场雨，心乱如麻。
她一时担心自己的计划会被干扰，一时又觉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在她的计划里，安乐侯世子和程令萱事成之后。
两个人一起走出门外，正好被一些多嘴的人看见。
然后传扬得满城风言风语，就算程令萱不想嫁，也不得不嫁了。
侯爷那么看重脸面，如果她真的说一个不愿意，恐怕会被打死吧。
萧氏满意地笑了笑，沉下气来，重新融入夫人们的谈话中。
此时，在净阳院。
程令萱抬头看着房上的匾，心道好名字，跟今天这出戏很配。
刚刚突然下起雨来，两个人都进了屋里。
陆瑾心道天助我也，这鬼天气，就是追兵也难以寸进。
他放下心来，随手把还在院子里躺尸的世子从墙上扔了出去。
人体砸在泥土上，发出沉闷厚重的响声。
转过头来，就见程令萱受惊般看着他，又马上害怕地挪开视线。
陆瑾进了屋内，将淋了雨的外袍脱下来，淡淡道。
“害怕什么，我不会扔你出去。”
程令萱抱着膝盖，冻得牙齿都在打颤，这破落院子，连屋子都漏风！
她该庆幸屋顶没破，两个人不至于坐在水帘洞里吗？！
陆瑾看她冻得小脸儿青白，下巴颏精致尖细，颇有几分像小时候捡回来的白狐狸。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恻隐之心，拆了一把木椅子生了个火堆。
程令萱看得目瞪口呆，就算是她这样的庶女，在家也没有生火做饭的经历。
这种随手点火的本事，真不是一般京城纨绔能有的。
果然，这个人的身份经历都很特殊。
雨水的潮湿反了上来，黏在身上的衣服透出寒气来。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往火堆边靠去，被陆瑾伸手拦了一下。
“别靠太近，会烧伤。”
行军途中，经常会遇到在野外生火扎营的情况。
如果下着雨，老兵会告诫他们不要为了烤干衣服离火太近。
此时，陆瑾几乎是条件反射这么做了。
这时火堆里正好崩出来一个火花儿，跳得老高老远。
程令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动，碰到了陆瑾的手。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又不乏少年的白皙颀长，温度很高，她像是被烫了一下，马上坐回原位。
陆瑾也有点不自然，不过火光映衬下，微微的脸色发红，倒是看不太出来。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道，又抢着道。
“你先说。”
“咳。”
陆瑾看着火光下越发动人的容颜，有点奇妙的感觉。
他一时觉得这是受了内伤的缘故，一时又本能地觉得胸口的微刺和眼前的人有关。
“对不起。”
程令萱首先道歉道。
“把你卷进来了。其实刚刚的那个人是安乐府世子，主母想让我嫁给他。”
“嫁？”
陆瑾只觉得一桶凉水从头泼到脚，霎时什么火苗都给浇透了。
虽然那人一副要霸王硬上弓，不是好人的样子，陆瑾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不成，是自己棒打鸳鸯了吗？
他冷笑一下，心里五味杂陈。
“你想嫁给他？”
“不想。”
程令萱摇头道。
好在，这个姑娘不是个瞎子，陆瑾心里突然又萌起了一点儿希望。
“可是我是广阳侯府的庶女，嫁娶的事情都是主母说了算的。”
程令萱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眼波流转其中，看谁都像是全心全意。
“而且恐怕你也脱身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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