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唯一的儿子，聂夫人也无可奈何。
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常年礼佛为家人祈福。
这件事，给程大小姐增添了一些不孝敬婆母的坏名声。
然而丈夫爱护，旁人也只是说道说道一两句而已。
况且，那些夫人小姐们表面上议论，私下里多有羡慕穆世子深情如斯。
这样，美好的爱情故事在程若华被爆出身孕之后达到了巅峰。
纵使丈夫情深似海，在时下，妻子几乎只有生出儿子才能彻底稳固。
于是程若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在听说程若华怀孕的消息之后，萧氏很是高兴了一阵。
广阳侯府里姨娘和庶女们的日子在那一段时间内，日子也好过了些许。
萧氏甚至给程莹莹赐下库房里储存多年的贵重药材，那药效果极好。
程莹莹服下之后状态平稳了许多，夜里惊悸的次数也显著减少。
程令萱甚至心里暗暗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过下去。
可是，意外终究还是出现了。
在程若华怀孕的第三个月，穆世子醉酒后幸了书房里的一位侍婢。
在这个时代，这本来只是一件极平常的事。
纵使夫妻再情深，妻子在自己怀孕无法侍奉丈夫期间为丈夫准备侍妾的事情亦是屡见不鲜。
甚至被认为这样做是贤良淑德的表现，是妻子应当做的事情。
程若华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贵族嫡长女，当然也不会例外。
于是她极温柔体恤地劝说暴怒的丈夫饶了这贱婢一命，并提议将之纳为侍妾。
穆世子素来钟爱妻子，自然不肯。
程若华却极苦口婆心地劝说丈夫，穆世子再三推阻不过，便只好笑纳。
事情到这里，本来应该就结束了。
这本来又应该是一桩家宅和睦、夫义妇顺的佳话。
可是，意外出现了。
起因，仅仅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
成国公夫人从国外礼佛归来，想要吃一碗梨花羹。
程若华一向想要向夫人尽孝，于是不顾自己三个月的身孕，坚持要亲自为婆母下厨。
在世子妃亲自做完甜品后，她将它放置在盘子里，打算亲手奉给婆婆。
那是很短很短的一段路，在她将将行至门边的时候，那幸运的侍妾正好路过。
侍妾不慎跌倒了，撞到那尊贵无匹的世子妃身上。
那一小盘新鲜的甜点，全部奉献给了大地。
当日，穆世子在吏部当差。
待他快马加鞭赶回家时，世子妃昏迷不醒，而孩子已经不在了。
一向温柔的穆世子暴怒之下，下令当场将侍妾杖毙。
随后他与母亲大吵一架，怒斥母亲意图残害世子妃和自己的亲孙子。
成国公夫人又气又急，差一点当场中风。
成国公因此给了世子重重一巴掌，斥责他只顾妻子不顾母亲。
自此，成国公府一片混乱。
而程若华在醒来之后，不喜不怒。
只是拆下金环跪在公婆面前，自请和离。
又是一场大乱……
穆世子几乎跪在世子妃脚下，请求她的原谅。
世子妃却似心意已决，带着陪嫁过来的陪房与侍女们，浩浩荡荡地回了娘家……
“虽然夫人是那个样子，但大姑娘遭遇这样的事，也实在是可怜。”
青杏在程令萱耳边，絮絮叨叨地说。
程令萱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正色道。
“这件事事关大姐姐的终身幸福，我们不好谈论。”
青杏乖乖点头，旋即退了下去。
这几日，青杏又回来在程令萱身旁侍奉一二。
二人皆是默契般不再提起苏姨娘身亡那几日，但二人终是带着一份疏离。
程令萱则坐在矮凳上，继续为妹妹煎煮汤药。
可怜？确实可怜。
这件事放在寻常女子身上，怕是天都要掉下来。
可是，若事主是大姐姐……
程令萱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程若华尚且待字闺中，还是人人称道的嫡长女，时常调节庶妹们之间的关系。
那一日，程若瑶公开欺辱程莹莹，将一整盘枣泥糕扔在她身上。
人证物证俱在，程若华又向来以公正平允著称。
程令萱原本以为，自己和妹妹可以希求得到一个公道。
但是，最终受罚的是程莹莹。
所有的物证和证人证词，全都指向她。
在父亲的斥责与嫡母的幸灾乐祸声中，程莹莹被判罚跪两个时辰。
在被刘妈妈强行拖下去之前，程莹莹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恐惧。
程令萱至今记得，那一日程若华穿着一件绛红色的衣裳。
她举起尚且温热的茶杯，温声向父母亲道。
“九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父母亲原谅她。”
于是，程修与萧氏在她的劝说下。
放弃了严惩，仅仅对程莹莹施以小戒。
他们便又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了。
对程令萱的目光似有所觉，程若华对她露出一个极好看的微笑。
这么多年过去后，那微笑仍时常出现在程令萱的噩梦里。
但在这件事情上，又确实是程若华受到最大的伤害。
毕竟她真真切切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损伤了自己的身体，这几乎时当世对女性最大的打击之一。
程令萱知道，自己的长姐确实阴险毒辣，令人生畏。
可这样也充分说明，她不太可能会拿孩子作为女人在夫家最大的筹码冒险。
从全局和外观来看，这仅仅是一次异常不幸的意外。
也许是宠妾的肆意妄为，也许是婆母的刻意针对。
程令萱也不得不承认，也许是她对萧氏和程若华的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
令她执意认为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是程若华的阴谋诡计。
也许，她的嫡长姐也仅仅只是一个可怜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可对这一整件事，程令萱总是感觉到有一些非常不对劲的地方。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又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
如同陷入无边无际迷雾，完全找寻不到方向。
正当程令萱苦苦思索之时，在主母的院落内，正在发生一场争吵。
萧氏又急又气，几乎巴掌高高举起挥向她最为疼爱的长女。
“那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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