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萧氏张罗的晚宴，桌上吃食如何也不会差。
她们几个姨娘,场面被打压得厉害。
面上是广阳府的姨娘，看着光鲜亮丽。
背地里却经常被迫吃糠咽菜，动辄就是水煮白菜叶子配米汤稀粥。
甚至饿肚子的时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毕竟是侯府的姨娘，这种待遇若是被人听了去可要笑掉大牙。
放眼整个皇城相府，恐怕哪家也没有她们广阳府的姨娘日子过得憋屈。
无他，只因他们家主母是萧柔微，萧夫人罢了。
赵姨娘看大鱼大肉飞禽走兽像不要钱一样被端上来，就牙根痒痒。
她女儿程萧萧更是夸张，望着面前的一盘红烧狮子头馋得口水直流，眼珠子都快掉进盘子里头去，实在丢人得厉害。
赵姨娘气得狠狠拧了把程萧萧的大腿，给她拧得呲牙咧嘴也不敢放声，只能“嘶嘶”的直抽气。
再看苏姨娘旁边的叶姨娘那桌，她女儿六姑娘程菁菁惯常是畏畏缩缩的怕人样子。
此时，正偎在她姨娘身旁低着头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生怕被四姑娘程若瑶盯上，被戏弄奚落一番。
那四姑娘程若瑶年纪不大，萧氏的尖酸刻薄却学了个十成十。
平日里，最爱做的就是拿她们几个庶女取乐逗趣。
轻则言语侮辱，重则动手打人，下手之黑让人胆寒。
程若瑶许是跟刘妈妈学的一手“好功夫”，清楚打人不可往脸上打，叫她们爹看见了没法解释。
于是专往人屁股和大腿上抽，两下就能给人抽肿，痛不欲生，外头还看不出分毫来。
其心之恶毒，可见一斑。
叶姨娘本身就吃斋念佛，面前的大鱼大肉她看见了也没有什么表示。。
只低眉垂目地望着，自己桌上的那个空的青蓝瓷碗发呆。
程令萱在心里暗暗想，若是这府里真有哪个心里尚存善念的人。
恐怕，只剩下叶姨娘母女二人和三姑娘程若兰了。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好笑。
程若兰跟程若瑶，明明都是萧氏生的。
却一个面慈手软，连只苍蝇也不敢杀。
一个却尖酸刻薄，心狠手辣，恨不能把她们几个庶女全数打成乞丐流落街头。
她微微偏头去看那边的主桌，却不想萧氏竟然也在盯着她看！
程令萱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把头垂得更低，心如鼓擂，耳边嗡嗡作响。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惊惧。
许是萧氏的眼神太过阴毒，望向她们的时候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
人一不注意就会被它铺着咬开喉咙，被它的毒液注进血管死不瞑目。
程令萱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头皮发麻，连忙闭上眼睛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强打起精神。
她今晚总觉得心神不宁，惴惴地心口发慌。
屋里灯火通明，她却觉得晃得头疼。
正当她胸闷心悸的时候，对面的顾姨娘开口了。
她先给自己斟了杯酒，对着萧氏遥遥举杯。
她的面容被灯火映得模糊一片，看不清究竟是笑，还是狰狞。
程令萱只能听出，顾姨娘的声音仿佛从枯井中发出来。
阴森森地回荡在这间屋子里，落在人的耳朵里叫人心里发颤。
她笑笑，说道。
“夫人，妹妹得好好敬你一杯啊。敬你把持府里上上下下大事小事，鞠躬尽瘁。还不忘各个姑娘们的婚事，给我的二姑娘找了罗家这么好的夫家。”
她说罢还不等萧氏开口，便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程令萱这下看真切了，顾姨娘是笑着的，只不过这笑里仿佛浸了血。
萧氏轻飘飘地看了顾姨娘一样，半晌才冷哼一声。
“是啊，咱们府里有哪一件事不是我打理，费力不讨好的事都得做得了，不像各个姨娘，只需在房里动动嘴皮子，扭扭屁股就能讨得老爷欢心。高，枕，无，忧。”
她说到后来，眼神分明落在苏姨娘的肚子上，阴狠毒辣。
若目光是箭，苏姨娘怕早就被戳得开膛破肚了。程
令萱不动声色地向前顷了倾身子，将苏姨娘跟萧氏的目光隔开。
萧氏眯起眼睛，又上下打量了几眼苏姨娘生的这个大女儿。
说来也怪，小时候明明长得粉雕玉琢。
怎么现在能丑成这个样子，总叫人觉得哪里别扭。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萧氏转了转手上的宝石戒指，在她雪白的手指上泛起一阵奢靡的冷光。
她越想，越觉得怪异。
程令萱这小贱坯子平日里跟个鹌鹑似的，轻易不在她们眼前出现。
她本来觉得眼不见为净，正好也用不着看着她心烦。
现在仔细想来，却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了。
从苏姨娘怀孕开始，这小丫头片子似乎存在感变高了。
那日，赵姨娘从顾姨娘口中得知程修欲让苏姨娘再生一子，怒火攻心。
转头便去梧桐居，找到了萧氏。
她刚一进门，萧氏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只见赵姨娘双眼含怒，心口起伏，一口银牙咬得死紧。
但真正见到她了，却气得一笑，不阴不阳地道。
“姐姐好雅致啊，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儿插花弄草。”
萧氏心里也是惊疑不定，却捏不准究竟是什么事情。
面上摆出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随意挑出一朵牡丹摆弄，慢悠悠地说。
“呦，我当是谁呢，赵姨娘啊。”
她瞥一眼人，轻笑。
“晨曦妹妹今日气色不错，面色红润，精力十足。不知道来我梧桐居做什么？”
赵姨娘被她一通含沙射影，反倒压住了怒意。
自己捡了萧氏对面的位置慢腾腾地坐下，左右摆弄了几下头发。
又拍了拍衣衫，好整以暇地等着丫鬟奉茶。
她这副做派萧氏顶看不上，肚子里装点儿事情就爱拿乔，最讨人嫌。
萧氏把花插够了，草也剪完了，让赵姨娘喝够了茶水才再开口。
“行了，甭在我这儿拿乔，有什么话想说就快说，我这梧桐居不是茶水铺子。”
赵姨娘“啪”的一下放下茶杯，冷冷地说。
“夫人知道昨夜老爷去的是杏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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