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萱从屋外回来，紧赶慢赶地将手里提的一包东西塞进苏姨娘的怀里。
仰着一张小脏脸，笑盈盈地望着苏瑾。
苏姨娘如今已怀胎五月，常心绪波动。
看着大女儿穿也穿的，老气横秋，打扮也打扮的蓬头垢面，一时心绪万千。
她比怀孕前，感性许多了。
苏姨娘抬手抹了把程令萱的脏脸，抹了一手的黑灰，不无心酸地开口道。
“萱儿，是姨娘对不住你。待我将你弟弟顺顺利利地生下，一定给你找个像模像样的佳婿。”
她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是真的为了女儿的今后好好打算过的。
很难说苏姨娘冒险怀这一胎究竟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还是为了两个女儿今后的路好走一些。
想必，还是后者的考量更多。
程令萱摆摆手，混不在意的模样。
一口牙洁白整齐，被脸衬得更打眼。
她将纸包打开，露出里面包着的东西——原是一包山楂糕。
苏姨娘怀孕后茶饭不思，吐得厉害。
为此，免不了被萧氏和几个姨娘嚼舌根。
说她真是矫揉造作，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还整日里折腾，真不知道是吐给谁看的。
苏姨娘偶尔听见了也不去争辩，该吐就吐，既忍不住，也不想忍。
她这胎怀得憋屈，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程令萱懂事极早，看出苏姨娘难受，经常偷偷溜出去买些酸的糕点来吃。
厨房送来的那些糕点，她是断不敢吃的。
程令萱用手指捏住一块山楂糕递到苏姨娘嘴边，笑得天真烂漫。
“姨娘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啦，萱儿跟妹妹整日吃饱穿暖，只盼着弟弟出世，跟姨娘一起吃好吃的。”
她这几句话又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多少心思计较苏姨娘已经没有心力去想。
这五个月，她光是躲明枪暗箭已是心力交瘁。
好在女儿程令萱聪明机灵，几次助自己化险为夷。
从中她也看出程令萱的心机之深，不免心惊。
山楂糕做的酥软酸甜，正适合怀孕的人解恶心。
苏姨娘就着程令萱的手吃下一块儿，觉得心情都舒畅许多。
她是七月怀上的，五个月过去，转眼就到了初冬。
今年冬天冷得格外早，十二月已经冷得人在屋子里也忍不住打颤。
苏姨娘将汤婆子放进程令萱手里，让她抱着取暖。
屋子里的炭，是程修特意吩咐的好炭。
烧之不生烟，只烧一点也可满屋暖和，跟梧桐居的那些碳是同一批。
苏姨娘望着不远处腾腾烧着的碳火，没有来的心乱跳了一拍。
她看程令萱已经走远去找小女儿了，便自己扶着额头。
暗暗安慰自己最近怀孕太累，难免不适。
岂不知，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最后一点提示。
她却没有抓住，平白丢了卿卿性命。
当晚梧桐居设宴，说是迎冬祈福。
希望今年冬天平平安安，明年春天苏姨娘顺顺利利产子。
苏姨娘本是不想大雪天多走动，可刘妈妈这一番说辞让她回绝不得。
更何况是设在梧桐居的宴，量萧氏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自己愿意里动什么手脚。
苏姨娘冲刘妈妈柔柔一笑，应了。
程令萱被告知晚上要陪苏姨娘赴宴，心里不想见那个萧氏。
却也害怕苏姨娘独自去会有什么差池，便也只得应下了。
是夜，华灯初，。广阳府里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
各个小厮婢女在梧桐居里进进出出，好不忙碌。
程令萱跟青杏一面一个，小心扶着苏姨娘进屋。
冬日里地滑，来时也没敢坐轿子，怕底下的人脚滑将人摔了。
这一路，都是程令萱和青杏扶着走来的。
刚进来，萧氏和各个姨娘都是一阵虚情假意的寒暄。
“苏妹妹挺着大肚子，路上走着不方便吧，怎么不叫人抬着轿子来？”
这是赵姨娘，冷眉冷眼地没有什么好气。
“苏妹妹这肚子瞧着圆润，可要仔细着别嗑着碰着。”
这是顾姨娘，几个月过去，似乎不像之前那么疯疯癫癫了。
“苏姨娘，还有几个月就该到日子了吧？”
萧氏坐在主位上，连屁股都没抬起来，稳稳当当地坐着问话，真是自有一种气势。
只是在程令萱看来，这满屋子的姨娘婢女外表看着光鲜亮丽。
在她眼里却与妖魔鬼怪无异，各个都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
她暗暗捏了捏苏姨娘的腕子，低着头低低喊了声。
“姨娘”。
苏姨娘拍拍她的手，一边微微笑着一边往自己的位子上走。
待坐定了，才抬脸看着这群“姐姐妹妹”说。
“不牢各位姐妹挂心了，苏瑾除了每日吐一吐，其他都好。”
屋里的人神色各异，最后还是萧氏开口道。
“行了，人都来齐了，开宴吧”。
晚宴开始了，推杯换盏，语笑晏晏。
梧桐居一派相亲相爱的景象，吃食酒水如流水般被送上来。
屋子里连带各院来的姑娘和姨娘，统共不过八九个人。
再加上各姨娘领来的丫鬟，看起来也算热闹异常。
这种能吃上好东西的场合，程莹莹是最该来的。
却不巧前几日害了风寒，冬日里路滑难走。
晚上风又大，苏姨娘如何也不肯让她跟来。
为此，程莹莹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苏姨娘跟程令萱走时，她也不肯开房门来送送。
无法，苏姨娘只得隔着门跟她好声好气地承诺。
“待姨娘回来了，定是把桌上的菜色一样不落，全都带回来给咱们莹莹尝尝，好不好？”
程令萱在一旁，也跟着帮腔。
“莹莹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你五姐吧，我一定盯着姨娘叫她一样不落下的全都带回来，你就消消气吧。”
程莹莹到现在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最大爱好便是吃。
若是你哪天出去玩儿没带她，她也不会跟你生太大的气。
可若是你背着她吃了什么好吃的，她一准要跟你冷战三天三夜。
眼看着赴宴要迟了，苏姨娘也没等到小女儿的回话。
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
除了她们杏苑只带了一个女儿来，其余几个姨娘都将女儿带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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