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被抄了。
据说从袁家足足抬出去了数十箱雪花银，袁阁老一生清廉，没成想儿子到头来成为大贪官。
望都上下皆震惊不已，韩渊比袁嵩大几岁，在周小敬出走密西的那几年，可以说韩渊在望都官场上的每一步，都有袁庭在背后的保驾护航，在韩渊心中，袁嵩就像是家中那个不怎么上进争气的弟弟。在官场靠着他老子官至尚书，但其实大家伙都知道，袁嵩不是一个当官的料。
只是韩渊怎么也没想到，袁嵩竟然能这么混账。
“陛下，赵大人和于大人来了。”
赵清珵已经在明德殿中等候赵梦和于勐许久，袁家被抄，从袁家抬出来的银子被充了国库，到底能够解燃眉之急了。
“微臣见过陛下。”
赵梦是这次弹劾袁嵩的主要官员，于勐又是清点袁家财产的主要官员，可以说袁家被抄一事经办的官员全都是赵清珵的亲信。
“袁家家产清点完成后，便将袁家人都放了吧。”赵清珵本意就不是为了铲除袁家，只因袁嵩此人贪污受贿实在可恨，再加之辽东军费告急，才出此下策。
“革戚职位，发放回老家，让袁嵩回老家养老去吧。”
袁庭到底做了这么多年阁老，如今才死，赵清珵便对他的儿子赶尽杀绝，恐会落一个暴虐的名声，就算是为了袁庭，赵清珵也会留袁嵩一命。
“说来也是袁嵩自寻死路，他不仅在府里头藏了上万两银子，在阊都地界还有大量的农庄田地，下官还真是有些佩服他了，天子脚下，还敢如此私吞田地。”于勐清点袁家财产，最清楚袁嵩贪污了多少东西。
“章平年间，朕与内阁一同主持土地改革。”
赵清珵回忆起来了往事，“与地方百姓而言或是一场幸事。”
“陛下英明神武，土地改革造福地方百姓，多少百姓世代为奴，就因为陛下的土地改革，他们才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陛下此举造福天下万民！”
赵清珵垂手站在窗边，赵梦和于勐躬身站在他边上，听着赵梦的一番话，赵清珵倒是笑了，有那么片刻，他们好似回到了在岭南议事的时光。
“同莲你啊，这张嘴当真是越来越会说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微臣不敢。”
“不管土地改革今时今日带来什么弊端，可在章平年间，却是不得不推行的国策。”
当年封王奴役百姓，朝堂若不推行土地改革，直到今日地方百姓都将会是封王的奴隶，受尽欺压。可土地改革的成功推行也终究在北周埋下了苦果。
就比如袁嵩能够在阊都大肆私占田地，用低价从百姓手中强买农田，这都是因为北周土地能够私自买卖的缘故。
明德殿中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赵梦一声叹息，只得轻声道：“陛下，于当日而言，北周必须进行土地改革。今日后果，非一力而成之。”
“加强地方监察吧，待辽东平定，朕也该腾出手料理朝堂了。”
如今朝中万千琐事，赵清珵睁眼便是千头万绪，一刻也不得闲，如今成了皇帝，他却只感受了越来越多的力不从心，他甚至都有些怀念当年在岭南当一个逍遥侯爷的快活日子。
“陛下，阁老求见。”
何荣的声音在外殿响起，赵梦和于勐离开后，赵清珵喝一口茶的功夫都没有，韩渊便匆匆进来了。
只见他的神色慌张，赵清珵还以为他是来给袁嵩求情的，他正准备与韩渊说，他不会要袁家人的性命，还会放袁嵩回老家养老，可这些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听见韩渊神情悲怆地说道：“陛下，出事了！”
“鞑靼与昨日清晨攻占了玄都，眼下已经抵达茂都城下，麟王正在率领茂都守城将士抵抗。”
“陛下，茂都若城破，下一个，便该是望都了！”
赵清珵短暂的失去了任何听觉，他看着韩渊的嘴皮子上下翻动，面色焦急，可他的心底却异常平静。
在这一刻，他脑子里面闪过了北周百年基业，闪过了他与父亲在麟都时候的日子，闪过了他戴罪入望都，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囚车中，阿姐为了让他活下来，和亲鞑靼到如今都无法回来，这一路他走得艰辛，难道要这样就结束了吗？
“陛下！”
韩渊见赵清珵出神地望着自己，又是一声高呼。
“陛下，眼下国都生死存亡，您、您一定要站出来主持大局啊！”
如此情形，国都五城都被鞑靼占领了一城了，茂都眼看着也要被鞑靼破了城门，韩渊就算是阁老，这个时候也得听赵清珵的吩咐。
但凡朝堂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把北周推入深渊。
朝堂之上，除了赵清珵，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资格站出来发声。
赵清珵只觉得手脚冰凉，他站在温暖如春的明德殿中，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他喃喃道：“你说什么？”
“陛下，玄都城破了！鞑靼人攻占玄都，此刻正兵临茂都城下，麟王正在率军殊死抵抗，但只怕茂都也撑不了多久了！”韩渊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他科举入朝，进了翰林院后便师承周小敬，后来又在周小敬的运作一路官至内阁，他秉承着北周文官的风骨，君子如水，在任何时候他都不失君子风度，可今日入宫，他甚至连官服都来不及整理，穿着乱糟糟的绯袍，冠帽歪斜地站在赵清珵面前。
“传朕令，急召三大营提督入宫，城门戒严，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违令者，锦衣卫即刻捉拿。”
“陛下，此举是否会引得城内人心惶惶？”
“瞒不住的。”赵清珵面容冷厉，“玄都城破，鞑靼兵临茂都城下，这事朝廷要想瞒住，但凡有一件事在民间炸开，都将会让望都陷入巨大的动荡，既然如此，不若朝廷主动告知。”
“百官万民同心，是眼下最该做的一件事。”
“宣兵部尚书进宫，还有于勐，让他也进宫！”
“是。”
整个明德殿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伺候在殿中的宫女太监全都小心翼翼，生怕在这个关头一不小心触怒圣上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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